这话一出,谈辛之唇边勾起弧度的冷意,犹如刀刻,心中蓦然萌生了道不明的念头,一闪而逝。
却见他执缰微扯,□骏马鸣叫一声,抬蹄奔起,缁色大氅迎着橘色的天卷卷翻飞。
枣红与十三铁骑随后迎上,只留下尘土滚滚中,红衣少女纤细的身影。
凤兮不解心头徒留的狂跳是为什么,是惧怕?是胆颤?还是恨意?
或许都有,也或许是——慑服。
如若谈辛之乃阴险小人,因心虚之顾畏首畏尾,不敢登门,她或许会因此唾弃;可他如此坦荡,毫无在乎旁人之厌恶鄙视,肆意妄为间隐显狂放,却难让人以世俗之见将其束缚,只觉策马狂奔飞沙走石中的男儿本该不拘小节。
粗算起来,父亲征战一生,直到命丧战场才被追封为护国大将军。谈辛之不过从军七载,却已贵为镇国公。
或许,这世上本有种男人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想必来日,奚朝外姓王中又可多添一人。
谈辛之杀伐战场、金戈铁马的故事令听者心惊。可以往,凤兮却总喜欢缠住父亲将此闺外故事娓娓道来。
谈辛之本出身农家,生来力大如山,十四岁被编入奚承军,十六岁便升为校尉。
九年前,异国蛮奴向奚朝进军,期间,谈辛之巧施连环,引敌入瓮,夏承军仅用三月便将其逼退,镇我声威,他也因此晋为忠武中郎将。
父亲称道:“此人有勇有谋,实为将才。”
七年前,蛮奴再犯,殇塞一役,奚承军、不败军为力挽这“一人守隘,万夫莫向”的军事要地,决议一主一副南北呼应。谈辛之做声东击西,帅旗下铁骑先断其后方粮草,后直捣黄龙,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并迎面斩下敌军主帅头颅,另敌军闻风丧胆,后晋为龙武上将军,而自此,便有十三铁骑便紧随左右,寸步不离。
一时间,奚承军声势浩大。
父亲笑然:“一将功成万骨枯。”
五年前,蛮奴野性不改,并结合了羌回一举进犯,与奚朝细作里应外合,先后占领刺淮、刺南二城。奚承军受命平反,却因阵前盛水江已遭羌回下毒,而导致死伤过半,奚承将军更是一病不起,军心涣散。
谈辛之一面派人寻觅良方并令大军严守此处,一面率十三铁骑绕险岭直攻敌后,先毁羌回祭祀庙宇,后擒拿首领父子三人,并斩杀于阵前,蛮奴遁逃。而后奚承将军因急病突犯身亡。此后,谈辛之晋为虎啸大将军,而奚承军便被编入虎啸营。
父亲唏嘘:“奚将军这一去,怕是再无人可挡此人野心了。”
三年前,被怀疑与蛮奴互通消息的前丞相奉素单无故失踪,蛮奴却在此时来犯,先下蛊毒后用巫术救治,借以迷惑边塞几城的民心,又捏造“天外飞石”之说意图颠覆奚朝统治。
随后,蛮奴结合了几大部落以“代天惩之”为号,与奉素单亲信把手的五城前后呼应造反,前蛮奴王趁此自封“蛮王”,任奉素单为开国公。
谈辛之领军平反,先单挑蛮奴王子将其斩杀,将头颅挂于阵前,以示军威。前蛮奴王大怒,却先后三次收到后方遭袭的假讯,阵脚大乱。
虎啸营趁势直取四城,并在第五城前捕获奉素单,当场短其手脚、挖目去舌。蛮奴四窜逃逸,其王被诛。而本定于前去接应的不败营,所到之处却只见尸骨如山。
父亲长叹:“我奚朝若是有人可以改朝换代,唯他,必无第二人选。”
凤兮不解:“凭着一己之力又岂可与奚朝泱泱国土匹敌?”
父亲忧愁不语。
自此,谈辛之被晋封为镇国公,声名远播,军威盖世,功勋卓越,以一人之势却足以与景门满门荣耀媲美。
如今一想,父亲当初的忧愁已经隐现端倪,谈辛之功高盖主,立下不世战功,这本是神话,却也是事实。
乱世出英雄。
对于此人,凤兮虽恨意迸发,却也有期盼,期盼沉疴腐败的奚朝历史,终有一日会被改写。
翌日,景门早备好的宽大棺木中终放进了景如山干涸的头颅,红柏为料是景如山生前吩咐的,他死后家中一切照办。可算算日子,祭日、头七已过,百日又未足,却不知此时的景门所办丧事以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