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驻兵不仅制衡了明日城,也制约了天启城,莫珩不敢轻举妄动,但是野心不死,时常搞些小动作。
比方说,我师父突然暴毙,经师然查证是莫珩派人所为,主要是想逼我不得不离开那个镇子。比方说,我和勾刑曾经遭遇刺客,那也是莫珩派人所为,主要是开始怀疑勾刑的身份,想逼他显形。再比方说……真的是有很多很多的比方,我实在记不住这么多,只好用了一种聪明的办法,但凡是我解释不了也解不开的谜题,就都当做是莫珩所为,那么所有的恶事就都有了来由,冤有头债有主,以后有事就找莫珩算账好了。
我将这番想法告诉师然,师然却说:“倒也不必,在你昏迷的那几日里,欣颜已经使计骗莫珩吃了那药,又让幻术师将重新整理过的记忆灌输给他,我想他以后不会再作恶了。”
也就是说,莫珩恶有恶报了,哦,不对,是莫珩改过自新了。
然而这样,我又感到很失落。因为以后想翻旧账,是再没无人可找了,作恶的人忘记了自己作的恶,他似乎突然之间成了这世上最无辜、最可爱的人,真是婶可忍叔不可忍。但是也不能否认的是,要让一个人改过自新,用信仰感化他是不彻底的,用报应吓唬他也是需要大量实践验证的,而那种可以让人忘记痛苦的药才是最有效的,不仅可以删除记忆,还以重新捏造,仿佛女娲造人一般,成就感应是巨大的。其实它本不该叫做“让人忘记痛苦的药”,应该称它为“让人重生的药”。
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是很佩服师然的,于是问他:“这个方法真是最彻底了,要让一个艰险小人不再做坏事,防着他是不够的,删了他的记忆,改写他的经历,这才是最彻底最有效的办法啊!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呢?怎么不早用呢?”
师然说:“办法不是我想到的。”
我一愣:“那是谁?”
师然说:“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是欣颜做的。”
我说:“哦,那你也出了不少力吧?”
他说:“没有,我开始是不同意的。”
我说:“哦,那后来呢,精神上的支持总是有的吧?”
他说:“完全没有,我反对这样做,那是欣颜趁着我照顾你的那几天偷偷做的,我是事后才知到的。”
我呆愣了良久:“欣颜真聪明啊,这一定是师家遗传好。”
师然一脸古怪的看着我:“我没和你说过么,欣颜是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的朋友托孤而来的。”
我彻底无语,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烦。
我浑浑噩噩的睡了一整天,然后将师然说的话拿出来反复消化,脑中的疑点已经被解释的七七八八了,于是托记忆重整后天真无邪的莫珩帮我给尚住在天启城的连伯带一句话,就说有位故人在我曾经住过的那个镇子上等他,若他觉得这把老骨头还是可以折腾一下的话,便去找找吧。
莫珩应了我的要求,带着他的手下们打道回了天启城,临走前,他告诉我一个秘密。
他说:“这些天我总在做一个梦,梦里有个姑娘对着我笑,不过我看不见她的脸。我对那姑娘说,‘等你回来,咱们便成亲’,那姑娘笑的仿佛一朵百合花……可是在下至今都没有娶妻,所以那姑娘多半是早嫁给别人了吧。”
我说:“那只是一个梦,莫城主何必纠缠于梦中的姑娘?”
莫珩长吁短叹了一番,终是苦笑着走了。
我本想叫住他,但很快打消了念头,其实我只是有两个问题想问他,不过转念一想那两个问题并不重要,于是作罢。一是,他既然看不见姑娘的嘴脸,又如何知道姑娘是笑着的而非龇牙咧嘴呢?二是,既然不能确定那姑娘是否在笑,又怎么知道她的笑容仿佛百合花呢?最主要的是,那姑娘没见过百合花,所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笑起来的样子和百花和有何雷同之处。
莫珩走了以后两天,我的心绪尚处于十分不宁中,说不上为什么。但倘若应要追根究底,我只能说那是女人的预感,而女人的预感是相当灵的。男人就不要问我为什么灵了,你当一回女人就知道了,但若是你当不了女人,就算我说破嘴皮子你也是不能领略精髓的,而女人,就算我不说,也自然懂得,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于是言归正传,我的这种预感还是来自一个疑点。之前我说过了,疑点已经被解释的七七八八了,那就是说,还有三三二二残留着是不?
我在想,既然当初师然没有真死,却为何迟迟不敢和我相认呢?其实他只要偷偷告诉我一声,他还活着,我又怎么会没完没了的寻死呢,倒也用不着喂我吃什么忘记痛苦的药了,自从吃了那个药以后,我不但没有忘记痛苦,反而因此常常自寻烦恼,实在没奈。
再者,中央皇帝既然已经派了驻兵西下,那么师然是生是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多一个师然和少一个师然,对西秦的局势又能有什么影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