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点上,我更喜欢和酒酒那样的客户打交道,因为她的要求够具体,只要是具体的就可以实现,我最怕的就是那种说大话空话,提出各种不可行梦幻小画面的,或是像是阿飞这种,只用“随便”两个字概括的。
我试图引导阿飞跟着我的思路走,并且将我的问题进一步具体化,甚至提供一些列的双向选择,比如白色或红色,中式或西式,哥特风还是波西米亚风等等等等。
可阿飞却说:“只要辰辰喜欢就好。”
我很惊讶阿飞竟然对辰辰的喜好一无所知,只好转而跟阿飞商量约见辰辰的时间。
阿飞却推三阻四的一会儿说辰辰要做化疗,一会儿又说医生不让她太过劳累,令我终于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猜测:“阿飞,你是不是信不过我?还是你觉得,我们公司这么上赶着帮你和辰辰,是另有所图?”
我戳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反倒令阿飞更加失措。
看着他震惊的表情,我知道我猜对了。
我 笑着解释:“我知道,站在我的立场来说服你相信我们,你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戒备。就算我告诉你,婚礼和婚纱全是免费提供的,也许你也会觉得我们公司是在利用 你们借机炒作,觉得这只是一次商业行为。说实在的,这种上赶着献爱心的事,换做任何一个人可能都会觉得里面有猫腻。但是,你和辰辰的案子,确实是我的老板 发话要办的,而且费用全都由她个人支付。她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人品一般,但有的是钱,而且说话也一向言而有信,只是看脑回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根本 不屑做什么广告营销……而且,她是不会拿一个病人来看玩笑。”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我头一次背着程伊伊说她好话。
只可惜我没有录音。
阿飞听后沉默片刻,并没有给我正面回复,戒备却也没有那么深了,只是模棱两可道:“如果辰辰知道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想,他大概是不希望在他和辰辰本就多灾多难的爱情里,再添上一笔丑恶的商业运作吧,或是他也害怕,万一我们只是说说,空给他和辰辰希望,那么这对身心俱疲静等死神降临的辰辰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虽然心中已然明了,可我还是装出诧异的样子:“咦,你还没有告诉她么?”
阿飞摇头道:“我不敢说……其实那天辰辰看到那件婚纱的时候,她真是特别特别开心,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穿上,警察就来了……我实在不忍心,让她再一次失望。”
我实在难以想象那个画面,一个头发已经落了大半天的姑娘,连自己穿上一件婚纱的力气都因为化疗而透支殆尽。
她的嘴里充满了重金属的味道,连喝水都会吐。
这个时候,这个男人为她捧上一件华美的婚纱,握着她的手说:“辰辰,咱们结婚吧。”
可是一转眼,警察就将这个男人连同婚纱一起带走,留下无助而虚弱的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却连大声喊出来都不可能。
有人说,不成熟男人的标志是可以为了理想而壮烈牺牲,而成熟男人的标志是可以为了理想而卑贱活着。
我不知道,像是阿飞这样的男人,应该算哪一种。
他好像既壮烈又卑贱,可以为了辰辰牺牲,也可以为了辰辰而苟活于世……
我从手头的笔记本里拿出几张照片,和一张我前几天画出来的草图,递到阿飞手里。
“你 放心,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失望。这就是我们公司常年合作的婚礼场地。不过现在天凉,不适合在户外办,所以我们会在室内做个小型私人婚礼。我看资料上说辰辰喜 欢红色的花,那我们就帮她订购半开的红玫瑰,还有这些我和一个朋友一起做的布艺装饰,搭配起来一定会美很美的!”
我孜孜不倦的跟阿飞描述那个画面,大开头脑风暴,不停地提出各种奇思妙想,一直到阿飞脸上逐渐露出的惊喜表情,我的心里也渐渐被成就感填满。
但是,当我无意间问到证婚人的安排时,阿飞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僵住了。
他说:“我们都是孤儿……”
我不禁一愣,连忙补救道:“哦,没关系,咱们还有主婚人嘛!你们是想请单位领导、朋友的长辈,还是……”
阿飞沉吟片刻,道:“我们想请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