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图纸被许总监小心地展开,就摊在隋心面前,她望过去,是设计部张设计师的作品,蓝色调的珠宝组合,其中那枚碎钻胸花尤为突出。
隋心注意到,许总监整个身体都是绷直的,握着图纸的手也在微微用力。
再抬眼,正撞上高处那似是蹙起的浓眉。
许总监立刻将图合上,扔在一边,又去抽下一卷。
如此,周而复始,一卷一卷摊了一地。
隋心手里的已经所剩无几,露出那张低垂的脸,长睫毛微垂着,小心遮去了眼中的闪烁。
她半蹲下身子,将卷筒一个个梳理好,同时还不忘将没有摊开的卷筒依次递给许总监,直到最后一个。
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连个轻哼都没有施舍,只有那丝毫不掩饰的紧蹙的眉,显示了他的不悦。
许总监声音有些颤抖:“我回去让他们重做,尽快拿出新的一套……”
“三天。”
冰冷的两个字,不客气的将他打断。
已经重新抱着卷筒站起身的隋心,也不禁轻轻一抖。
六年了,一切都变了。
——
设计部用了十天的时间,做出来的这些图。
笔落的那天,所有人都松脱了一样,前一晚还在ktv凑局。
谁知第二天,上头发下话,钟总要亲自审核,所有人都傻眼了,煞白着脸,不知所措。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人愿意跟着许总监上来当炮灰,于是,设计师们将灾难压给了食物链最低端的设计助理们,设计助理们又各找各的借口,将隋心推出来。
隋心没拒绝,逆来顺受的跟着上了楼。
一路上,她的手脚都是冰凉的,脸上滚烫,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吓的。
每一次,同级的设计助理陈澄利用休息时间拉她去一楼大厅的角落聊闲天,隋心其实没什么兴趣收纳陈澄的生活琐事,但从不拒绝。
她们躲在角落的绿色植物后面,一个在说话,一个在聆听。
耳边,除了陈澄的牢骚,还有周遭的杂音,直到沉稳的皮鞋响在大理石地板上,这些声音统统安静。
几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会穿过大厅。
为首的男人个子最高,步子迈开,像是一道风。
所有经过的员工都会不约而同的躲开他行走的那道直线,并不忘和他点头,庆生叫一句“钟总”。
——
如果大家知道结果只有两个字“三天”,一定全体阵亡……
隋心正在原地愣神,许总监拉了她胳膊一把,示意她该走人了。
她抬了抬头,正撞见越过许总监的肩膀,扫来的那记深沉的目光,但幸好多了这些卷筒,他应该看不到什么。
隋心脚下挪动,跟着许总监绕过这些人,可他们还未到门口,门就又一次被打开,进来的是钟总的男秘书。
“钟总,刚才姚小姐来电,催促时间。”
姚小姐,所有人都知道指的是谁,姚氏集团的千金,姚晓娜。
钟总订婚了五年,在法律上却没名没分的未婚妻。
这几年,姚晓娜一直是名声在外,也没有掩饰自己交游广阔的意思,手里挽着各国帅哥,招摇过市,仿佛要做给谁看。
人人都在说,钟总和姚氏千金是各玩各的。
“让她等。”
简短的三个字扔了过来。
不过一秒,又传来更不耐烦地一句:“我说过,我讨厌红色。”
隋心下意识的转过身,正看到战战兢兢的拿着红色暗纹领带的服装师。
那服装师的眼里写满了委屈和恐惧,是,这的确是红色,可这不是正红色,加上暗纹的处理,它几乎已经不能算是红色了。
服装师却被那人的气场震住,立刻扔掉那条,转头从旁边拿出一条墨绿色的。
可墨绿色还没挨上他,更加冰冷的声音响起:“这是什么配色?”
室内的气温骤然降到冰点。
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直愣愣的望着他。
是的,他的确不喜欢红色。
更不喜欢绿色。
透过卷筒之间的缝隙,隋心直勾勾的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