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十八了?”方町故作惊讶,半真半假的透过后照镜瞄了一眼:“看发育不像啊?”
隋心一下子涨红脸,刚要反驳,钟铭的手机却在此时响起。
电话接起时,钟铭的声音已恢复漠然:“……主体不用动,但底托的设计要改……即使是底托也有可能成为客人挑剔的理由。如果设计师还有疑问,让他跟我说。”
电话挂断,只听方町说:“这么晚了还不忘工作。”
说话间,他将收音机打开,电台dj播放的情歌很快充满整个车厢。
——
隋心却没有被这样优美的旋律感染,思绪因刚才的电话突然变得很乱。
其实有些事,她从来没有忘记,还时常拿出来提醒自己。
比如,当她第一次数学考了五十九分时,钟铭已经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轻松跨过中考;她小学毕业时,钟铭考上了重点大学,并且当上学生会主席;等她终于送走了初中三年,钟铭即将毕业,他和方町的校乐队举办了最后一场告别演出,同一年他还拿下大学生运动会长跑冠军。
她和他们整整相差六岁,虽然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事实。
可是那些年他们见面的次数实在太多太多,多到以为那样的差距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即便时光一泻千里,即使许多的不变都已开始改变。
那绝不是飞跃半个地球的距离,而是当她仍在应付学业,疲于面对不成熟的同龄人,他们已经步入社会……
直到现在,隋心仍清楚地记得,她刚认识他们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还在上小学,是稳坐倒数几名的学渣,虽然在自小长大的小区里有两个要好小伙伴,她却处于食物链最底端。两个小伙伴愉快的玩着“孤立与独|裁”的游戏,周期不定的对她进行排挤,暗号是“们决定从今天起不和你玩了”。然后就是认真而漫长的漠视,直到那句“我们决定和你和好了”的出现。
也是在那时候,隋心第一次在小区里见到方町。
他就住在隔壁楼,是附近那所重点学校里两大学霸之一,据说还是学校里的扛把子,在他的保护色下,四周的小混混没有敢过界的。
而女生们则将他比喻成后劲儿绵长的白酒,看上去干净纯粹不起泡,入口却能刺穿味蕾,后劲儿更是脆生生的霸道,会在人最没防范的时候将其撂倒。
大概是出于“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想法吧,隋心在小区里蹲守了几天,终于等到了方町,然后想也不想就冲上去,默默的和他身后的两个跟班站在一起,仰着头认真的看着他。
她永远都忘不了方町回过头来,乍见到她时脸上露出的微妙:“呵,哪来的丫头片子?”
然后,就在方町的跟班要将隋心轰走时,方町却抬手扔过来一大包薯片。
隋心下意识的接住,愣愣的看着他笑。
她以为已经得到了方町的默许,以后她就有靠山了。
可是这样的想法还不到两天,方町就消失了。听说是做珠宝开发商的父母去外地谈买卖,特意向学校请了假,带他一起出去见识世面。
这一消失,就是半个月。
——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的某一天,隋心遇见了钟铭。
那天,是学校举行合唱比赛的日子,以班级为单位,所有女同学都要穿上最好看的连衣裙出席。
为了这场比赛,隋心特意穿着最喜欢的蓬蓬裙到场,还以为会受到表扬。
没想到老师嘴里虽然夸她的裙子好看,一转眼就将她安排在队伍的最尾端,还让她和指挥手交换裙子。
指挥手的裙子是隋心最讨厌的绿色,她连镜子都不敢照,整场比赛不肯张开嘴唱一句,只是睁大眼,用尽全身力气不让眼泪流下来。
到了中午,隋心又被数学老师叫到办公室。
隋心还没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听“啪”的一声,一张五十九分的数学考卷被数学老师拍在桌上。
隋心一下子白了脸,说不出话,虽然已经穿回了黄色蓬蓬裙,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脏。
——
就这样,隋心抱着生命里第一个五十九分回到小区里,却不敢回家,只是蹲在花坛边,在一张废纸上反复模仿着母亲程欣荣的连笔签名。
直到脑瓜顶上就传来一道声音:“五十九分?”
隋心一下子抬起头,就着初春的日头,望见了一张清浅的笑脸,还有那双犹如两潭深湖的眼睛,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隋心知道他,是和方町并驾齐驱的两大学霸之一,叫钟铭。
她连忙就要将卷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