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夜一向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更聪明,他这种反应分明是甘心赴死。
若时夜甘心,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没用。
何况阿坤背叛,何况温岩被阿坤带走。
她不会做手术,她更不会操作现场这些精密仪器。
樊小余飞快的扯出一块布,按住时夜的刀口,那里在冒血,血是温热的,她却觉得烫手。
她大喊了一声:“大猫!”
早已吓傻的大猫登时一个机灵,下一秒跌跌撞撞的跑上前,扑通一下跪坐下去。
不用樊小余说,大猫就接替了按住冒血伤口的动作。
樊小余不管不顾,开始四处搜刮时夜身上的东西。
她抖着手翻出一把细管,有蓝色、黄色、黑色、绿色……
她闭上眼,抖着嘴,拼命回忆时夜以前和她说过的,什么颜色代表什么功效。
她迅速排除了红色和黄色。
又扔掉黑色。
但蓝色和绿色,到底是哪一个?
不管了!
樊小余掰开细管,露出里面的针头,不由分说,就拨开时夜胸口的布,抬高手臂,用力一扎。
与此同时,时夜的身体跟着一个痉挛,静了两秒,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眼睛睁开,却仍是一片漆黑,他张着嘴,空气用力贯入。
时夜醒了。
但这只是回光返照。
另一边,突然发出一道女人的声音:“没用的,他没救了。”
是邬博士的女儿,那个女人的声音。
樊小余头也不抬:“闭嘴!”
樊小余也知道,时夜没救了,除非有奇迹,除非时光倒流,温言那一刀是存心要他的命,扎下去正对着心脏,又这么深,肯定是扎进去了……
突然间,樊小余的手被抓住。
是时夜。
樊小余没有迟疑,也反手握紧他的手。
她将耳朵靠过去,听时夜说话。
然后,她听到这样几句话:“接下来的事,都听她的。别犹豫,别迟疑,成了,我会活,兴许秦小楼和杜风也能活。”
樊小余愣住,自尾椎蔓延上来一股战栗感,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
换做另一个人告诉她这些话,她一定掉头就走,觉得是神经病。
可说这话的人是时夜啊。
时夜从未错过。
时夜每一次吐出来在她看来扯淡不可思议的推断,最后都实现了。
但樊小余对他的相信,严格来说也并非因为这个,说起来有点没道理,仅仅是因为是时夜说的“可能”,樊小余就真的觉得可能。
樊小余静了两秒,问时夜:“都听她的?”
他们指的自然是那个女人。
时夜闭了闭眼,吐出一个字:“对。”
下一刻,樊小余感觉到他手劲儿突然变大,很用力的握着她。
樊小余便靠的更近,耳朵贴在他唇边。
时夜的声音很低很沉:“小余,别怕。”
樊小余一怔。
眼前忽然就模糊了。
喉咙深处像有什么东西哽住了。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秦小楼,浮现了杜风的容貌。
他们奄奄一息时,樊小余仿佛也听到了类似的话。
小余,别怕。
隐约间,樊小余听到时夜断断续续的声音这样说:“你会好好的,相信我,相信自己。别放弃……”
你会好好的。
你会好好的……
这简直是一句诅咒。
每天有那么多人死,为什么她不死。
为什么……
为什么只剩下她一个。
但樊小余也只来得及想这么多。
她只觉得手上一松,原本握的死紧的力道突然卸掉了,那五指软绵无力。
樊小余轻轻眨了下眼,有些不能置信。
然后,她微微侧过头,看向那半张的薄唇,看向那挺拔的鼻子,看向……那双已经合上的眼睛。
眼泪,终于流下。
樊小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抖着唇,想喊时夜的名字,却说不出来。
……
跪在另一边的大猫,也傻了。
他堵住刀口的手有一只松开了,去摇晃时夜的身体,另一只手掌下丝毫感受不到心跳了,手上全是血,那些血也仿佛冷了。
大猫大喊着:“时夜,时夜!”
但时夜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