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听了一阵苦笑,我面上皮笑,心里也是苦的。
我觉得自己混的特别惨,物质上从无匮乏,也懂得争取,可精神上,我是个空袋子。
那时候,我本可以骗骗爹说梦到过有个女人的手曾轻柔的替我擦汗,无限温柔,然,话到嘴边,仍是说了实话。
我想,若这世上有一个人是我绝不会骗的,那只能是爹。
为了这份父女间、师徒间的羁绊,我愿意为他讨个公道,不计代价,不顾后果,只要讨的来,便足以交代。
起初,我瞒着爹布局,不久被发现,他劝阻无效,我执意而为。时至今日,已到了即将丰收的时刻,却又让我看到那样一封信,并得到了他的亲口证实,真是天崩地裂,否则,今日也不会来到这间厢房门前,进退不得,踯躅不前。
王妈在身旁催促着:“夫人等了很久,小姐,进去吧,总要面对的。”
我一怔,恍如梦醒的看着王妈,问道:“若是见了无话可说,该如何是好?”
王妈笑笑,仿佛我问了多么可笑的问题,一脸的包容,说道:“不会的,天底下没有哪对母女是无话可说的,血脉相连啊,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一语惊醒梦中人。
推门而入,踏入门口的瞬间,我闭了闭眼,又深吸一口气,才鼓足了勇气睁开眼,环顾幽暗的室内一周,将目光落到角落的软踏上。
身后响起了关门声,室内仅存的一点光亮也被掠夺了,角落也想起一道沙哑的声音:“你来了。”
那是一道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声音,低低沉沉,却依稀可以分辨得出是个女人。
我忽而找不到言语,感到压力很大,唯有艰难的向她靠近。
肩膀瑟瑟发紧,好似有个千斤顶压在那儿,可又仿佛被另外一种力量驱使着挪动,心底的声音也告诉我,该过去,过去了才会明白一切。
那靠坐在角落软踏上的女人,就是宦夫人,宦老相爷的妻子,昔年盛王的女儿,先帝承王的妹妹,当今皇帝易褚的小姑姑。
我捏紧了拳头,任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断掌纹路里,痛的手腕直发抖,可我需要这个,需要用疼痛来刺激自己清醒。
“过来坐。”宦夫人催促道。
我抿着嘴撑开一抹笑,侧坐到软榻旁,涩涩的开了口:“我是该称你为长公主,还是该称宦夫人?”
听了这话,她忽然笑了,笑的极低哑,难以入耳,想来昔年的大火也将她的喉咙摧毁。
她道:“跟过父皇和皇兄的老臣们都尊称我一句长公主,后来的新贵只知道宦夫人,而你,该叫我一声娘。”
心尖狠狠一抖,紧随而来的是被人蓦然禁锢般的窒息,似天下间最剧毒的毒药,瞬间便可流窜至每寸血液里,令人缺氧致死。
就是这种感觉,是恨,是怨怼,是不甘。
是以,我冷笑着开了口:“娘?呵呵,我长的这么大世面也见了不少,见过捡钱的,听过捡骂的,就是没遇到过捡野孩子的!”
“你!”那人怒道:“放肆!”
只听一阵巨响,她身边的瓷碗已被摔了个粉身碎骨。
她的脾气相当的不好,也很娇纵,可能是生来的傲气和后天的娇惯造成的,也可能是十几年来不见天日的日子憋出来的,似是有一肚子的火等着发泄。
可我却恰恰相反,本来是有些畏惧的心,竟因她的一声怒吼而静了下来,冷冷的化作了冰水,凉意顺着血脉窜至指尖,拳头也逐渐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