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升起自杀的念头并付诸行动时,王寡妇终于恼了。
她问我为什么要轻贱生命,莫非这世上真的没有值得留恋的人了么?
我反问她:“那你呢,你嫁了七个男人,他们先后都被你克死了,你怎么不死?”
王寡妇说:“假如我死了,他们又怎么会被我克死呢?假如我死了,我又怎么去找第八个呢?”
值得我留恋的人已经相继离开,值得王寡妇留恋的人永远还没到来,这就是我们本质的区别,从这一点上来看,她活的比我乐观,因为总有希望,我活的比她现实,因为懂得珍惜。
只是,这世上值得珍惜的人,总是来去匆匆。
王寡妇把我困在床头,自己坐在床沿,一面用个蒲扇扇风,一面和我闲磕牙。
我说:“你就不怕我咬舌自尽么?”
她说:“你要是咬舌自尽就自尽吧,不过我希望你在死之前再说点话。”
我想,我是该留下点遗言,比如说“将我的骨灰送到明日城的城府”,比如说“请你嫁给天启城的城主吧,假如连天都不能收拾他,你也能克死他”,再比如说“你找个识字的先生给我写本传记吧,字不多,能讲清楚事就行”等等。
十几种念头在我脑中滤过,但我还是选择了这样一个开场白:“你嫁过七个男人。”
她掰着指头数了数:“是啊,是七个,什么样的都有。”
我说:“那七个,都是你自愿的么?”
她说:“有一个不是,其余六个都是。”
我说:“哦,那你有爱上他们其中一个么?”
她说:“我就喜欢那个我不自愿嫁的,他死的时候,我哭了很久。”
我说:“因为曾经不自愿,所以改嫁么?”
她说:“不,是因为我以为的不自愿,直到他死了才发现只是自欺欺人。”
我想,这世间的痴男怨女大多如此啊,没人能免俗,免俗的都出家了,出家了还不能免俗的,也只好还俗了。
“俗”,人吃五谷杂粮,哪有真的不俗的?
王寡妇仿佛被我挑起了久远的回忆,慢慢悠悠的跟我讲起了故事,我倒也不着急死了,听听再说。
听王寡妇的语气,那故事应是美好又不美好的。
她说,在她十六岁那年,刚懂了什么叫情窦初开,便初开了情窦,对象是启城城府的副总管,叫连城。
我不得不插嘴道:“可是连绵不断的连,城池的城?”
王寡妇颔首说:“是的,他大我许多岁,但那时候我偏不喜欢年轻的小伙子,就爱看着他,他也总爱看着我,我们的目光时常撞在一起。”
王寡妇一阵轻笑,脸上仿佛开了花,绯红一片:“每次他对我笑,我都要高兴上一整天,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笑过了,又仿佛很后悔。”
接下来的事,我也听连伯提到过。连伯口中的小全,是他这辈子经历过的第三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小全像极了曾经的小可,但可惜在遇到小可时,连伯付出了生命中的所有专一,所以很难再有多余的心力留给小全,再加上年龄的差距和对爱情的惧怕,连伯只好拒绝了小全。
小全一气之下,嫁给了外城人,此后音信全无,不想竟然出现在这里,还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