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继续道:“过去这个月,我回了一趟老家。我哥突然得了疾病,眼睛险些失明,去了很多家医院都查不出结果。直到后来辗转查出来是脑子里有血块压住了视觉神经,才会……我们虽然走了很多冤枉路,不过好在最后查出了病因。老家的医疗技术做不了这种手术,于是我就把他们都接到北京的家里来,又拖了关系及时住了院,里里外外折腾了半个多月才算定下,幸好手术很顺利,我哥恢复得也很好。现在我打算让他们继续住在北京,如果喜欢就长期住下去,这边的医疗体系健全,一家人聚在一起也有照应……总之,经过这件事以后,我也想休息几年,好好照顾家里人。至于公司的事,我本想全权交给龚经理,但是巧的是,他和我有同样的想法,都想退下来休息一阵子,所以现在处理这些文件就变得很急。”
这时,龚经理从洗手间返回,正好将话题接了下去。自从龚经理太太急病去世后,龚经理也看透了人生,觉得以往没命的忙活根本不是生活,充其量只是生存。他花了太多时间在公事上,忽略了太太,才会在她去世后才开始后悔生前做的太少。只是不管如今如何懊恼惋惜也于事无补,死者已矣,活着的人仍需活下去。
再加上商陆这次决定抽身于公司,将所有业务都移交给龚经理的决定,也适时的给了龚经理下定决心的契机。
一直以来,商陆和龚经理合伙做生意,一个出谋、出关系、出策略,另一个就负责着手经营,说白了就是商陆在暗,龚经理在明;商陆是狙击手,龚经理就是子弹。但由于公司的经营权在龚经理手中,所以商陆有用钱的地方除了找龚经理做账挪用以外,就只能用“以钱换物”的方式。目前属于商陆名下的房产、车子等不动产,都是用他们合伙做生意的钱购得,但说到商陆手中的实际存款,并不算多。
如今商陆要抽身了,龚经理也打算见好就收。一来没了商陆的疏通,龚经理做起事来也会处处受堵,二来龚经理坐江山尚可,却非打江山的材料,三来龚经理身心俱疲,早已有退出战场的心思,只是碍于商陆的面子才没有及时提出。而如今,是商陆主动提出退出游戏,龚经理还不趁机追上么?
周沫这才捋清楚两人之间的纠葛,心想就算婚姻破裂宣告分手尚且需要双方协议,更何况是合伙经营一家公司,文件、账本所有的一切都有白纸黑字作证据,怎能上下嘴皮子随便一碰就分的开的?再说这对合作关系并非台面交易,非得双方达成协议和平分手才不至于撕破脸闹上公堂。
周沫看着桌上摊开的这些过户需要的相关文件,心里也有些感触,首先想到的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接着想到自己。很明显她和少数的同事是现在的管理层,但是等改朝换代后,他们这些元老却未必保得住。
“那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下家人选?”周沫问。
龚经理将一张名片递给周沫:“最近都要忙这些文件的善后处理,有些能见光,有些不能,咱们要万无一失,还有些文件要和下家交接,这就是对方的联系方式,你也留一份。”
周沫拿起来一看,接手人叫于本生,和周沫也有一面之缘。
龚经理道:“这位你也见过,和咱们公司合作过几次,他一直看好咱们公司,一直想入股合伙儿,正好现在有这个机会整个儿转让给他,他当然也乐见其成了。”
周沫不语,心说,于本生看好的是公司原来的人脉资源和运作方式,只是他只看到了表面的顺风顺水,却殊不知前后龚经理,后有商陆。倘若接手后发现原先的关系因为这两人的离去而消失,也不知道会不会勃然大怒,到时候不仅公司业绩一落千丈,恐怕现在这些同事都会跟着一起遭殃。
不过就算周沫心里的小计较再多,也不会宣之于口,树倒猢狲散,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她也懂。
此后的十几天,周沫很少到公司报道,大多时候和商陆以及龚经理约见在外面整理资料,好在三人配合也不是头一遭,默契使然,一切都井然有序,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逐渐步入尾声。
周沫暗暗喘了一口气,以为所有事都会告一段落,并不忘每晚回家后上网投递应聘简历,希望凭着现在自己的成绩和职位,可以另谋高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商陆也在这时和周沫谈到将来。他的意思是等他安顿好一切,就会找个合适的机会重新开始,希望到时候周沫再过来帮他处理生意,但这个“到时候”到底要等多久,却没明说。
周沫没有正面回答商陆的问题,手边摊着一摞文件,压得她喘不过气,这会儿正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疼。从前天开始,她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也不知是不是感染上最近的病毒性流行感冒,脑瓜顶上像在拿大顶,眼前的茶壶也跟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