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确实是……不过你说话可千万小声点,一不留心被眉郎听见了可不得了……没听说前两天就连灯芯老人也因为这事被眉郎发火给强行关起来了嘛……现在咱们大伙可是眉郎一切说的算的……”
灯芯老人竟然被身为同伙的眉郎关起来的事显然有点让晋衡没想到,但看头顶凑在一块说悄悄话的水老鼠们确实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躲在田螺壳里的晋衡也跟着有些疑惑了起来,而接下来又听着那两只水老鼠随口议论了几句眉郎的眉毛其实挺难看的,不知道整天在那儿对着镜子瞎捣鼓什么,秦玄将军究竟长什么样的无聊闲话。
直到确定水老鼠真的已经离开了,慢吞吞探出头来的晋衡才面无表情地扛起背上那个相对他此刻的身形而言显得无比庞大的河螺壳,又像一只软趴趴的蜗牛一样贴着地面透过内壁发光的地方留意着前面的具体地形,同时顺着龟巢内错杂幽深的入口,就这么背着这个隐藏自己身形的螺壳避开了水老鼠的监视一点点地爬了进去。
在这个过程中,内部完全都是黑漆漆的龟巢中难免会有一些看不见的隐蔽死角,所以‘艰难跋涉’着的晋衡还好几次差点背着背上的壳一起撞到潮湿的龟巢墙壁上,直到皱紧着眉头的他隐约看到了前方有两只水老鼠手上端着类似饭菜的东西慢慢走过来,想了想就索性跟上去的晋衡才可算是找到了一条陆续通往龟巢深处的路。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的是,说是路,这条狭窄幽深的路却并非通向别处,居然正是眉郎目前管押着灯芯老人的地方。
而亲眼看着那两只水老鼠一脸奚落地将残羹剩饭端到佝偻着背坐在龟巢深处的灯芯老人面前,晋衡刚有些疑问地在心里想着以灯芯老人从前的境遇怎么也不可能沦落到这个地方,他就看到那白发苍苍,面容冷厉的老人身上竟赫然失去了他平时从不离手的蜡烛台,看样子这次……是真的遭了什么大难了。
“灯老……眉郎刚刚已经都和小的们说了,念在你从前也为老祟主的事情上出过一份力的份上,暂且就给你留一条小命……只是如果你再整天胡言乱语,对眉郎不恭敬,他就只能狠心将您推进龙池给秦玄将军做下酒菜了……”
“……”
闻言一声不吭地低头坐着,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蜡烛台的灯芯看上去落魄而可怜,咬牙切齿地盯着那两只水老鼠样子怎么看都有点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味道,而在一旁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晋衡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先看着那两只扬武扬威的水老鼠对着灯芯又是一番嘲弄的恐吓,随后才注视到双手颤抖,脸色发白的灯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一点点就忍着心中的屈辱将那些饭菜给端了起来。
“……阿蕴……倩雯……我对不起你们……是丁生……此生对不起你们……耽误了你们的一生……”
口中低声重复着自己妻女的名字,灯芯老人衰败苍白的面容剧烈地抽搐着,似乎是心中积压的诸多情绪都在这个节骨眼一次性爆发了。
而原本对这性格自以为是,还曾经不怀好意地暗算过他们的灯芯老人并无太多好感的晋衡看见这无人知晓的一幕也不知为何多了些复杂的味道,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背上背上的田螺壳缓缓地接近了不远处低头坐着的老者。
可惜他此刻的身形实在太过渺小,所以哪怕都快爬到灯芯脚边来回招手了,这兀自陷入悔悟情绪的老头还是眼泪巴巴的什么也没看见,搞得表情莫名多了些无奈的晋衡也有些没辙,只能冷着脸用力地背起壳往后退了一步,又在一个慢吞吞的俯冲撞了灯芯老人的小腿一下,随后才听着这老头满脸惊恐地哎哟了一声。
“什……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在哪儿!!!一个……一个螺?你是从哪来的!”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奇怪的田螺给忽然攻击了,灯芯老人一脸古怪地瞪直了眼睛,呆在原地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而撞了他一下自己稳稳又站住的晋衡见状也松了口气,等从壳里探出头并和灯芯对视了一眼后,晋衡才斟酌着语气同他淡淡开口道,
“许久不见,灯老。”
“你……你怎么会忽然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