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秋之后,钱太太就有些精力不济,加上女儿闹出笑话,她最近连太太们的聚会都没参加,就是不好意思。她就犯困眯了一会儿,醒来听说田洪来过,同女儿说了几句就走了。钱太太裹上披肩就找到钱雪,问她怎么同田洪扯上关系了?
钱雪刚才派人打听情况去了,正坐立不安,听见问话她也没回。
看她这样,钱太太板起脸说:“阿雪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同那种人往来?”
钱雪绞了绞捏在手里的帕子,过了一会儿才红着眼眶委屈道:“我的成人礼办成那样,全城都在看笑话,我连门都不敢出,想出口气怎么了?我许了二百块钱,让田洪替我教训那女人,让她看清楚身份,掂量掂量自己惹得起谁,就是这样。”
“你请他到咱们府上来说这个?你还要不要名声?”
说到这个钱雪也觉得莫名:“哪能啊?这都是好多天前的事,我还预付了一百块钱,谁知他今天突然上门来,说这个活做不了,让我另请高明。您说他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女人还有后台?”
钱太太倒没觉得郁夏有什么后台,在百货公司做售货员的能有什么好出身?她心想恐怕是张天翔同田洪交涉过,许了更大的好处,让四方会退了阿雪的单子。钱太太瞥了女儿一眼,说:“这样也好,她现在怎么说都是永福的摇钱树,我们动了她不是明摆着同张家过不去?不是妈说你,阿雪你太沉不住气,康平那边都急上火了,眼看就要按耐不住,你冲在前头做什么?”
假如只是为生日会的事,钱雪兴许还能忍耐,让她理智尽失的是郁夏的身份,她的过往,她和蒋仲泽那段情。
只要想到自己的未婚夫跟那女人亲热过,钱雪就没办法保持理智,她一分一秒都不想等,只希望立刻给那女人一个教训。
这种话,又不能对妈咪明说,钱雪就别过身去,低头生起闷气。
她气了一会儿,想起田洪说四方会因为自己折了人手,她心中难安正想同钱太太商量,这时钱老爷回来了。钱老爷穿着一身改良过后的唐装,回来就往沙发上一坐,让底下沏茶来。吩咐完以后,他看向先后从楼上下来的妻女,笑道:“今儿个城里出了件大事,你们猜猜是什么?”
钱雪心里不安更甚,倒是钱太太,暂时放下田洪登门那事,坐到老爷身边去,让他别卖关子了,说吧。
“田洪这个人你们知道吧,外头称他一声田爷,四方会的老大,他手下有百十个兄弟,刀口舔血的人。”
这时就连钱太太都感觉不对了,她看女儿一眼,又问:“田洪怎么了?”
“按说四方会在荣省还是有点分量,怎么也是三大堂口之一,田洪这人吧,咱们谁都看不上,但谁也不会去招惹他。他只差没在荣省横着走,今儿个踢到铁板了,不知道谁雇他教训永福那位郁小姐,结果人家也是有后台的,后台硬得很。听说田洪当街给人装孙子,亲自折了兄弟一条胳膊才险险了事,要不是郁小姐高抬贵手,四方会差点给人一锅端了……”
哪怕因为郁夏的拒绝害自家丢了脸,钱老爷也没想到对她动手的是自家女儿。
荣省真的很久没出这么大的事了,钱老爷说了个尽兴,还感慨说难怪人郁小姐这么稳得住,谁找上门去都敢拒绝,原来是有靠山。又说幸好管家几次过去都挺客气,没说出难听的话来。
他自顾自说着,说了半天才觉察没人附和,一看老婆的脸色,沉得厉害,再看女儿,煞白煞白的。
钱老爷心里咯噔一下:“这事该不会同你们有关?”
看女儿听见这话又是一抖,他脸色黑似锅底,让钱雪一五一十说个明白。
钱雪已经慌了,她想象不到那女人能有什么靠山,还是一言不合就能铲平整个四方会那种。
田洪啊,他出身虽然贱,在荣省这一亩三分地上,谁不给他几分薄面?哪怕钱老爷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称一声老弟。让他当街冲个女人低头,折兄弟一条手臂求人家高抬贵手……这是钱雪想也不敢想的。
她先前的底气全都没了,小声将前因后果说出来,说的时候还试图让父亲理解自己,加了许多感性的内容进去。她把自己放在可怜儿的位置,说都是郁夏不对,谁让她给脸不要脸,谁让她针对自己。
“我哪知道她还有后台,她一个百乐门唱歌的能有什么后台?”
……
这话一出,钱老爷和钱太太都惊了。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