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洗。浩瀚的江上映着地月光被跃出水面的鱼儿轻轻敲碎了。
也许是风中的凉意带来了秋的哀伤,也可能是远处江边的渔火灯光令人望而生悲。
四海的眼睛如一汪秋水。
陌玉的神情却恰似初绽的青莲。
他瞧着四海,欣然一笑,就像是那年春节大雪纷飞中送客而归:“四海,你回来了?”
四海怔了怔,没出声。
陌玉转身开了房门。
“你这么些天一直在为师身边,却为何不来相见?”陌玉回过头,也许是月色腻人,他的神情竟是带了两分幽怨,两分自责,更有两分令人心悸的绵绵情意,“生为师地气了么?”
这话的语气拿捏得极好,四海一瞬间几乎以为这是在天山之上,自己因被陌玉训斥而堵气时,陌玉前来相劝。
四海瞧着陌玉,后退了一步。
陌玉看着她往后退,目光一凝,转而进房挑亮了烛光。
“进来坐坐可好?”
四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进了房门。
里依旧是陌玉一惯的简单却不失精致的布置
的青花瓷中,插着一枝早已枯干地桃枝。
四海突然想起了天山之上时,自己与陌玉种下的那棵小桃。
陌玉请四海在桌边落了坐,然后翻杯倒茶。
四海一言不发地静静的瞧着。陌玉地一肌一发不可谓不美,只是灯光之下,总免不了添上些朦胧的色彩。
茶,是上好地西湖雨前龙井。
清香缕缕,青碧的茶色衬着白玉的茶碗,说不出的好看。
陌玉将倒好的茶轻轻放置到四海面前,道:“这些日子为师不在你身边,过得可还好么?”
四海只瞧着手边的杯子,瞧着杯中碧青的茶色,说不出半句话来。
陌玉瞧着四海,眼神温润:“你若有话,不妨与为师直言。”
四海握着杯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为师……为师知你心中有许多话要问,你若想问的话,便问吧。”
桌上的烛光跳动了两下。四海局促的慢慢收回手:“没……没什么话要问的……啊!……”因为收手的动作太急,四海竟带翻了茶杯,一杯子被陌玉用内力重新煮沸的茶水就这么尽数泼在了她的腿上!四海忙用手提起了裙子,但同样被滚烫茶水渗湿了里裘裤就这么烫乎乎的贴着皮肉,四海觉得那块被烫着的皮都快熟了。
四海痛得厉害,刚想要跑回房间把衣服脱了,却冷不防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陌玉横抱在怀里绕过了屏风往里走去。
四海瞧着陌玉清俊地侧脸,一时心跳如鼓脸憋得通红,竟连腿痛都忘记了。
屏风后是一张被帐幔遮起地床,陌玉抱着四海向床边走去。
“咳咳……咳咳咳……”幔帐之内同时竟有女人的咳嗽声响起。
……苍……苍央?!
四海瞬间脸色就变得煞白,全身僵硬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陌玉的侧脸。
陌玉却直接朝向张床走了过去。
四海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她很快就想起了之前胡老大说过地话。
他说:你师父要杀了你……
他说:为了苍央。
四海闭了闭眼,苦笑一声,将头倚在了陌玉的肩膀上。
陌玉的脚步在床前停了下来。
床上的帐子被一双有些颤巍巍的手掀开了,一张憔悴无比的脸从帐后露了出来。
那女子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从床上滑下:“拜见宫主。”
四海惊讶的看着地上那个如今瘦削得仿佛风一吹就倒的人,腊黄的面色,凹陷地双颊,就连脖子上的纹身亦是黯然无光。
……竟是蝴蝶么?
蝴蝶恭敬的跪在地上,却又忍不住咳了了起来,从她口中迸出的鲜血溅到了袖口,唇角还挂着细细的血丝。
陌玉淡淡的点了点头,道:“你今日不必留下,出去吧。”
“……是,宫主。”蝴蝶又无比恭敬的对陌玉行了一礼,这才从地上起身,慢慢的往外走去。
四海见她如今瘦得连穿衣都是空荡荡的,脚下更是虚浮得令人看了心里发慌。
陌玉将四海放到床上,那被子还残留着蝴蝶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