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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玉看着四海,长长的头发被拖进风中上下摆动。

在他的身后,是一轮巨大无比圆月。

四海被那清冷的眼神盯的后退两步,勉强笑道:“师父为何这么看着徒儿……”

陌玉面无表情的看着四海,一动也不动。眼底深处,是彻头彻尾的冰冷。

“我一开始就错了么,苍央?”他终于开口。

四海怔了怔,眼底有哀伤一划而过:“师父,我是四海……我不叫苍央。”

陌玉嘴角轻挑,轻声道:“是,你不叫苍央,你是四海,是我的好徒儿……”

四海心中一喜,上前道:“师父,你也这么想的么?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对么,师父!”

陌玉看着四海,眼底光芒流转:“对。”

四海欣喜的上前,扯住了陌玉的袖子,道:“师父,我——”

声音戛然而止。

月凉如水,寒得令人惊

耳边闻得流水潺潺,却听不到不远处迁飞花呼喊她的声音和飞鸟破空而至的鞭声,以及随后响起的打斗声。

空中花气袭人,露着淡淡的荷香。

陌玉唇角含笑,道:“你如何?”

四海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眼前一片朦胧。

耳边有稚嫩的童音在念诗,声音清甜,一字一句。念的极其认真: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那是年少时地自己。颇识得几个字后,见一个纨绔公子的扇面上题着这几行字,虽不解其意,却也暗暗地记了下来,然后拿到教自己识字的算命老头儿那里卖弄。大声地将这诗给读了出来。四海还记得自己当时被那算命的狠狠斥责了一顿后,心中不忿,却又怕顶撞了老儿他一气之下不愿教自己认字,便拿那纨绔公子作题,逞一时口舌,撇嘴道:“看那人那样定然不会写字。他扇上的字也甚是俗气,瞧着倒像是药铺王掌柜的手笔,定是他去药铺抓药时。请王掌柜代写的!”又想起那公子扇子上地几枝杏花画的甚有意境,就又厚着面皮大摇其头。叹道,“那花儿画的也不好。太也难看,色儿不够艳。枝儿不够直,不知的人,只道是三岁小儿信手所涂。”

当时算命的老儿一听之后,笑得几乎岔气,道:“天山画仙若听闻此言,定要活活气死。”

四海也是那时才知晓陌玉的名头。

只是那时也只是听听,谁又想到,数年后,自己会成为那个冒雨立在船头,吹奏一支玉笛地清冷少年的徒弟呢?

与陌玉的初次相识,在江南杭州地西湖湖畔。

魂里梦里的西湖。

诗里画里地江南。

看青烟袅袅,看雨打芭蕉,看飞燕擦水,看落红纷

自古女子以绣为美,蜀绣,锦绣,十字绣,但凡女儿家,不论贫贱,无一不会女红针织,好在将来出阁之时,能亲手为心上的人儿哪怕绣一个小小地香囊,制一双精致的布鞋。

而四海却不会女红。

别人家地女孩儿,在窗前绣牡丹花开,绣落雁平沙。她则手握狼毫,以笔为针,以墨为线,在平铺的雪白宣纸上,绘出二月春花,描出三秋明月。

人的心思总是这么难心捉摸。不知何时起,原本单纯的师徒情感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样了。

喜欢看他的笑。

喜欢听他不厌其烦的唠

喜欢他在自己稍稍离开时,那担心的眼神。

不论寒暑,她一遍又一遍的挥笔铺纸,研墨作画,只为了得到他的肯定,得到他的称赞,让他不会后悔收下自己,让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要送她下山的话。

送她下山。

送她下山……

若当真离开了他……

她会怎么样呢?

先……会哭的吧?

会不舍得吧?

会怀念吧?

也会……会很难过,会觉的难以承受,活不下去。

因为没有他的日子,心里总是空荡荡的。

空空荡荡……

什么都空空荡荡。

没有了你,空空荡荡的我该到哪里去呢?

那些没有了你的空空荡荡的日子,我又该怎么办呢……

陌上桃花发枝压,余杭城外,行人未归家。

江南烟雨。

十里荷风。

潮湿的石侧总是长着薄薄青苔。四海想起了自己初到天山时,曾与陌玉亲手种下的桃花。

那桃花如今不知开的如何?

或许已经死了吧……

死在那场大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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