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他甚至好几天都听不到佐助说一个字,用饭时、训练时、检查时,都是一张不变的端正安静的脸。他第一次想到佐助是怎样度过漫长的每一天时,曾立刻去找他,打开门的一刻,他觉得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准确来说,他和弟弟亲密相处的记忆,只有一年而已。
但那也正好是他最疲惫时挣扎的一年,失望、怀疑和纠葛中,父亲说“不愧是我的儿子”也不再让他感到欢喜,只有佐助喊“哥哥哥哥”,才让他感到家的羁绊。
佐助对家族背后的黑暗全然不知,他也有意不让佐助接触到一点,是在保护,也是因为他隐隐担心,以佐助的聪明敏锐,怕他接触到一点,就能猜出太多东西。
在他心里,佐助就该永远无忧无虑的才好。
*
刚离开木叶那段时间,从追杀中得到喘息的时间,他都在担心佐助。
佐助怎样面对一夜灭绝的家族?怎么面对空旷的房屋?吃饭怎么办?生活用品怎么办?晚上会不会着凉?在学校会不会被欺负?
那时候对佐助的担忧让他终日焦虑,他几乎深信着:佐助没有他,是不行的。
但佐助独自在木叶生活五年的经历证明,并不是这样。
其实佐助非常独立。
从来没有独自出过宇智波族地的佐助,第一次去上学就能自己找到学校,而且在学校表现得很好。被从‘宇智波’这个环境剥离出来后,他也很快找到自己感兴趣的谋生手段,早早做好打算。佐助能够判断自己应该相信什么,而且打开了写轮眼一直没有让木叶发现,连自己都不知道。
他在灭族那晚什么也没有让佐助看到的怜惜,也是建立在以佐助的聪敏,不必非要亲眼看到的基础上
鼬在重新开始和佐助一起生活后思考过这个问题,并且很快得出答案。
对了,令他产生这种感觉的……是佐助的态度。
小时候佐助唯独依赖他,开口第一次叫的是他的名字,离开他几乎话都不会说,只有他才会让佐助开心,佐助唯一关心的人也只有他。
因为父亲的忽视,连带佐助对母亲也怯默着,有时候鼬几乎以为佐助是宇智波家寄人篱下的一个让人省心的客人。
佐助独自在木叶的五年,他几乎从来没有见到佐助开怀过,即使因什么露出真心的笑容,也随即会变得难过。
他没有看到过,佐助关注他以外的任何事。
他曾经以为佐助至少在木叶交了个朋友,但离开的时候,佐助说,不用道别。
那是出于好友的默契吗?还是因为并不在乎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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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垂下眼睛。
看到这样的佐助,他愈发觉得,时间不够。
逐渐逼近的时限像沉重的压力,让鼬几乎觉得步履维艰,每一个举动他都想考虑到佐助的想法,尽力使结果达到最好,尽管他明知道不可能。
鼬心中还有一层顾虑,佐助对他……偏了的感情。
虽然佐助没再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但他不相信佐助已经完全忘掉了它。
他担心如果他就这么死去,这份感情会凝结在佐助心中,成为他永远挥之不去的伤口,没有化解、愈合的一天。
佐助为什么会爱上他?
在明白佐助的这份心思后,鼬无数次思考这个问题。
答案自如轻而易举、自然而然地浮现:
佐助的生命里除了他……几乎谁都没有。
所以他明明知道斑在接近佐助,但只是给了口头上的警告。
斑能让佐助看到更多的世界。
当初鼬在家族与村子中焦虑、在亲情与道义间挣扎,觉得四周如泥潭般沉闷而窒息时,斑蓦然出现,在少年的警惕与防备中,指引了他的目光。
即使从未对斑放下过警惕,他还是无法不接受斑的帮助。
斑让他的视线第一次跳出村子,看向整个忍界、整个世界,他被层层掣肘的思想终于脱出束缚,穿过国界和历史,在那些错乱的线索和颠覆中,他完成了蜕变和成长。
鼬构架了自己的世界,找到了想要的方向,看似和斑背道而驰,但他不敢说,其中有多少是斑想要的。
斑有引导人心的能力。
*
睡了个一天一夜,佐助的烧终于慢慢褪去,仍然有点低烧,但已经不妨事了。
凉二被雇佣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佐助生病,猛然间东家烧得这么厉害,他也被吓了一跳,要不是佐助昏昏糊糊地吩咐他照常开店,就恨不得守在佐助床边了,见他好起来,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