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累的怨恨凝结成了可怕的东西,村人们终于开始不安,可是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村人们想到的也只是“去请阴阳师和巫女大人来消灭怨灵”。
没有一个人为此忏悔过。
即使是最天真的孩子、最温柔美丽的女人、最朴实的男人、最睿智的老人,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全都认为“那个人应该死”,他们指责他心怀怨恨给村子带来灾难,恨不得抹消他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好像这样就能掩盖自己做过的事情。
这些人哭泣着、哀求着,跪了一地,请求“伊势的神子”消灭怨灵。
但是,椎名京什么都没做,他握着神乐扇,罕见地保持了沉默,就像是没有看见怨灵的复仇,又像是已经允许了怨灵的复仇。
一切结束的时候,怨灵对他说:“……神子哟,高洁的神子哟,神明听不到所有人的祈祷……你救不了所有人……人类的丑恶超乎你的想象……”
后来,椎名京体内的壬生之血失控了,火焰烧尽了一切,将他带回了“几十年前”。
在悠闲安宁的八原,十五岁的椎名京遇到了十六岁的夏目玲子。
“我是玲子,夏目玲子,你呢?以前都没看到过你,你才到八原没多久吗?”
八原的风与水抚平了椎名京的悲伤,给他带来了一段安宁快乐的生活,可是,也带来了最为深刻的伤痕。
在这一段珍贵的岁月之中,不安的种子已经种下。
梦境的画面因为主人的情感而受到影响,变得更加温柔美丽,可是,也带着随时都会崩溃的脆弱。
埃尔梅罗二世从中察觉到了不妙的东西。
他更加在意一点。
到目前为止,这都只是一个“人类”的梦,是名为“椎名京”的人类的梦。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椎名京”连自己的名字都放弃了,彻底地从“人类”变成了“神明”?
当那个答案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哪怕是并不露面的乱世军师都叹息了一声。
“椎名京可以遇到夏目玲子”的前提就是“夏目玲子会为了保护椎名京出生的可能性而死去”。
那是只有一次的奇迹般的相遇,两人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重逢”的机会,因为这一次的“相遇”就已经预支了未来。
“椎名京”的诞生只是万千世界之中的一个“偶然”,可是,那并非任意就能够出现的“偶然”,而是天上的众神精心设计的结果。
偶然加上偶然,巧合叠加巧合,直到从必然中撬动命运,露出空隙,导向一次机遇性的相遇。
如果“壬生一族”难以为继,那么就让“真神一族”的后裔用生命去换取撬动命运的可能。
为此,神明们让“夏目玲子”得知了自己真正的姓氏,也得知了“真神一族”拥有的能力,为了让“真神玲子”甘愿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死去,神明们让她遇到了“椎名京”。
正是这一个原本不应该出现的相遇改变了一切。
“椎名京”和“夏目玲子”无法抗拒地彼此吸引着,却又被时间分隔,不得不分开,终于导致了最终的悲剧。
夏目玲子用自己的生命交换了“椎名京”出生的机会,换来两人在四十年前的八原相遇的机会,也一并断绝了两人再次见面的可能,让当年的“再见”成为了“永别”。
结果就是,“椎名京”自以为是的爱害死了他深爱的人,他甚至无法做出弥补——因为早在他出生之前,他最想要保护的少女就已经为他而死去了。
穿越过数个世界之后,曾经想要成为“救世主”的少年在阴错阳差下得知了真相,他的信念为之崩溃。
命运变成了一个回环,为了确保这个回环一定能够成立,他才会被众神如此温柔地保护着。到头来,这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当‘一个人’和‘全人类’都放在天平上,我知道理性的选择是什么。可是,我从未这样痛恨过‘理性’。我曾以为自己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并为此而不平,怨恨……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是被保护的那一个……才会带来更深的憎恨。”
当“椎名京”放弃了对抗破坏的意志,也放弃了求生的意志,达摩克利斯之剑出现在出云的上空。
从完美无瑕到锈蚀斑驳不过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