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姐到来,真是蓬荜生辉啊。快请进来,这些都是您的朋友吧,果然也都是一表人才。这件事可真是有缘分,我本来还担心这套房子落在不识货的人手里给糟蹋了,一听说唐小姐有意买,马上就联系您了,多的话也不说,唐小姐是内行人,东西好坏,看了就知道。先前我也多亏了唐小姐照顾才没有打眼,房子您先看,满意了,价格好商量。”
“王先生可不要为难我了,要是耿老知道我故意压您房子的价,恐怕能把寿山石砸到我头上,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唐荷月指向前方正门大开的一栋别墅,笑着说,“一木一石皆用心,您用的实木,我自然也会出实价。”
王姓中年笑得又深了一点。
行家和外行终究不同,他装修这栋别墅非常用心,正门的木料是从老房子淘来的板材做的,跟现在外面那些用个梧桐树也敢号称实木的木头差的可不止一个档次,好货还需要行家看,好东西白给外行人糟蹋,对他们来说才是最痛心。
“唐小姐说的是,交情生意两不误。不知道唐小姐最近有没有时间,我凑巧得了两块石头,想让唐小姐帮忙治印,若是能写一幅字就更好。”
唐荷月稍稍一愣,笑着说:“王先生与恩师耿老亦有交情,若当真是好石料,何不请恩师出手?”
王姓中年一边领着几人进门一边回答:“耿老治印当然是当世佳品,但唐小姐深得耿老先生真传,而且素来有福气,我王陵专是个大俗人,免不了想要沾点福气,就不知道唐小姐是否愿意给这个面子了。”
唐荷月笑笑,“运气没有用一辈子的,我也只是凑巧运气比较好而已,若是王先生盼着能用来转运,那我可担负不起,我是刻印的,不是做风水法器的。”
王陵专也笑了,“唐小姐这可就见外了,张胖子的事情,咱们这个行当里可都是有所耳闻啊。破产之后短短两年就东山再起,声威犹胜当年,现在都把唐小姐那副字挂在公司办公室里。”
“张先生那是天道酬勤,应有所得,我不过是写一幅字说几句话,对有的人可能也就是废纸废话。”
“废纸?唐小姐怕是还不知道,打从张胖子东山再起,唐小姐当年慷慨赠字的事情传出去,不知道多少做生意的想要买那副字,开价都到了三千万张胖子想都没想直接回了,说千金不卖!”
“朋友抬举罢了。”
王陵专与唐荷月边说边往里走,恩奇都、苏沐秋和周泽楷慢慢也就落后了一些距离,苏沐秋忍不住问:“阿都,你知道这说的是什么事?我怎么听着……好像荷月和转运神器似的……”
恩奇都低头笑了几声,看着前面两人又走远了一点,这才开口说:“这件事啊,说起来也是挺有趣的。你们都知道荷月师从耿老学习雕刻,大前年的时候荷月的印章和书法都没有现在出名,当时很多人去找荷月写字刻印其实都是为了和耿老套近乎,这一点荷月也很清楚,所以干脆开了个和身价并不相符的离谱价格好清静一点,张先生却是第一个诚心诚意为了求荷月的字而来的,前后来了六次,荷月被感动了,答应写一幅字、刻三个印章,章用的是昌化鸡血石,石料非常好,总共只开价五十万,可以说只够石料的成本而已。荷月前后花了三个月去写字雕章,终于完成后却接到张先生的电话,说生意出了问题,公司破产了,房子和车子都被拿去抵押了,没办法买字了。”
苏沐秋双眼一亮,“然后荷月就把字和印章送给了对方?”
恩奇都点头,“那天我跟荷月一起去的,真是想不到才几个月的时间,张先生竟然瘦了二十多斤,整个人非常消沉。荷月拿出字和印章的时候,张先生不肯要,荷月就让张先生看了再说。”
苏沐秋急忙追问:“写的什么?”
“荷月最开始写给张先生的并不是这幅字,这是听说张先生破产之后重写的,写的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张先生很喜欢,但还是坚持不能要,只说浪费了荷月的心血,然后荷月说……”
恩奇都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十岁的唐荷月比现在要更加的年轻气盛,她这样说——
……字,我送给您,高山流水还需知音,您是第一个诚心找我来写字的人,这幅字我只愿意给您,至于印章,如果您不想辜负我写这幅字的心意,这就算是投资,等您有钱了要连本带利一起还我,如果您已经累了,章子拿去卖了,也能买个房子有个落脚点,就当我为老朋友最后尽一点心意。人生那么长,谁没有经过一些风雨坎坷?只有走过来的人才能回头说苦难是一种财富,如果走不出来,苦难就永远是苦难。总有人说我能拜在耿老门下全凭运气,天下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我有这样的运气?我在入门之前就已经学了十年的书法,别的孩子在玩的时候,我在写字,别的孩子睡觉的时候,我还在写字,累的时候连筷子都握不住,这些又有几个人知道?我今天还是凭着耿老的名气才能被人看在眼里,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当代著名的雕刻大师,别人提到我的时候会说“唐荷月”而不是“耿嘉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