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上发“骑乘家畜之令”。
骑自古来为马、牛、妖兽,自此增妖魔为四骑,家禽六畜亦增妖魔为七畜。
敕令于各社、城门、里闾张布,自青海、黑海沿岸至金刚山之国土,皆发布此令。
——《雁史邦书》
纵观十二国历史,有胆量挑战既定规则、制定新规的王屈指可数。
这些王若不是以狂悖刚愎骂名千载,便是贤名远播,留名史册。
名留史册的贤王中,延王尚隆算一个,宗王栌先新也算一个,但若是提到挑战规则,十二国内任谁也会先想到另一个人。
才国遵帝苏袖风。
苏袖风之后,再无斋王,唯有采王。
因遵帝犯下觌面之罪,才国国氏被夺——这本该是毁其名姓、以之不存的重罚,却随着时间有了别的味道。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遵帝苏袖风以身试天纲,罪在逆天,却留有贤名千载。
每每有人对尚隆说“你这样做太过了”,尚隆都会不以为意地笑笑。
“怕什么,只不过这一点而已,还没到界限呢。”
尚隆颁布“骑乘家畜之令”前,朝臣激烈反对,内容无非是将妖魔划作骑畜不合旧理,必遭天谴。
尚隆被烦了几日,到最后索性将牧伯都召集到都城。
“无谋,孤记得你明于史册。”
朱衡走上前,静候尚隆询问。
尚隆右手敲了敲椅子扶手,说出一句话来,惊得满朝官员差点没站稳。
“无谋,你来说说遵帝的事情吧。”
一人激动地冲上来。
“主上,万不可效仿遵帝啊——!”
尚隆笑着制止了士兵过来的动作,点头示意那人继续说下去。
“主上!遵帝因‘觌面之罪’而亡,国姓不存!雁不可步其后尘!主上三思!”
尚隆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无忧四百二十七年,雁若能有其半数,大概我就能被人说成贤君了吧。遵帝去世后五十余年,才国依然繁盛,当时孤在才都揖宁住过几月,也看到不少遵帝时期留下的东西,那实在是一位令人心生仰慕的人。”
半数朝臣骇然,随即跪下。
“主上三思——!”
尚隆扫过殿中诸人,目光落在还站着的朱衡身上。
“无谋,你来说说遵帝的事情,无需顾虑。”
“遵命。”
朱衡稍稍侧身,不假思索地开口,就像回答过千百次一样流畅。
才国斋王苏袖风,姓苏,无氏,名语冰,字袖风,节州人士。
八月,苏袖风自令坤门入蓬山,承天敕,入仙籍,是为斋王,是年,改元无忧。无忧元年九月,斋王颁初敕“识文解字,明礼尚德”。
无忧三年,才国于察举之外开科举,国学庠序时值鼎盛,国人勤学好问,多有才学。
无忧二十五年,斋王颁敕令“士比工商”,使工匠商人地位大增。
同年,修堤坝,广植木。
无忧七十九年,斋王颁敕令“猎妖”,凡除去为害乡里妖魔之人,俱可凭人证物证进长闲宫领赏,才国名将标青正是在‘猎妖’中表现出类拔萃而获破格提拔。
无忧一百九十年,斋王颁敕令“两不犯”——人不犯妖魔领地,妖魔不入乡里,若有违令,人交官府,妖魔之名入除妖册,由猎妖军处理。是以才国之内,少有妖魔祸事。
说到这里,朱衡适时停住,抬头看向尚隆。
满殿哗然。
显然有不少人对朱衡所说颇为讶异。
遵帝之名于史册内多与“觌面之罪”相连,而她生平却记叙聊聊,才史之外,难觅记载。
尚隆大笑着拍手。
“不愧是无谋,果然好记性。孤记得无谋对遵帝有十六字评语,不妨说来一听。”
朱衡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胸中激荡的情绪,郑重地回答。
“顺民逆天,酷刑仁政,明礼尚德,堪称名君。”
尚隆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