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恭一挑眉。
“哦?可是在下记得近来不曾夜间抚琴。”
“……”
“虚子果然又趁着在下入睡擅自行动了?”
欧阳少恭笑了笑,“若是如此想要自由,何不听我建议,寻一宿体附身——”
虚子悻悻地说:“然后被你炼成一炉人渣吗?”
欧阳少恭笑着反问:“我怎舍得?”
虚子顿时脸色一白。
“那就是连渣滓也剩不下了吧……”
欧阳少恭忍不住笑出了声。
“虚子此言着实令我伤心。”
“你的心不是已经喂了蓬莱吗。”
虚子哼了一声,忽而岔开话题。
“欧阳上帝,上次看过你作画,你能不能……嗯,照我说的画一幅画?”
几年来虚子古怪的要求欧阳少恭也听过不少,忽然听到这种看似正常的,他反而觉得奇怪了。
“虚子想画什么?”
“你搓完丹我再说吧,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
虚子托腮,“一晃眼都十五年了啊……”
“虚子言下之意……?”
虚子透过欧阳少恭的眼睛看着明明灭灭的炉火,微微笑了起来。
“还有几天就是娘的忌辰了。”
欧阳少恭这才真有了几分惊讶。
“令堂……不是改嫁了?”
“改嫁?”虚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眸掩在流海之下,“如果真的是改嫁多好。只要娘还活着,总能见到……”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我娘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就是嫁了我爹这个灾星……结果……她和小舅舅都死了。我爹一直瞒着我,骗我说娘受不了他跟别人走了,呵呵,走了,果然是走了……”
欧阳少恭与虚子相识五年,虚子一向很少谈到自己的事情,关于家人更是三缄其口。这时她忽然爆出这许多信息,反而让欧阳少恭疑惑了。
“虚子却是如何得知……”
“我如何可能不知?”
虚子好笑地反问,“我如何……可能不知……六岁的孩子……还不记事不成?”
和虚子平时的声音不同,这句话说得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直似春风吹皱了江水。
“那些人闯进来,和爹娘争执不休,最后动起手来……娘的血洒在我身上,温热粘稠,比秋天的枫叶还要红……满天都是血红色的花,一片一片落到地上……我娘笑了,那些人都看呆了……后来,就只剩下了我爹和我。爹葬了娘和小舅舅,按照我娘的意思,给我改了名……”
欧阳少恭眯起眼睛。
“改作什么?”
虚子顺口回答:“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唤作‘晴雯’。”
欧阳少恭脸色一沉。
“太假了。”
虚子不忿。
“……说得好像你‘欧阳丹芷’的名字就是真的一样!”
“在下欧阳少恭。”
虚子一口血憋在喉咙口。
“名字不就是个称呼你那么较真做什么!”
“那虚子何妨说出真名?”
“你怎不先说!”
欧阳少恭半眯着眼睛,思索片刻,悠然说道:“……在下曾名为太子长琴。”
准备好的“骊山老母”四个字生生卡在虚子牙齿缝里。
我勒个去!他居然真的说了!
通常听到反派BOSS真心话只有两种后果——要么宰了BOSS,要么被BOSS宰了!
“虚子呢?”
虚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清扬。”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欧阳少恭念了一句,轻笑。
“这倒像是女儿家的名字,想来令堂取的名。”
“我娘的名字才好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