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论如何,光凭一人,是不足以成事的,因此,才需要同伴,需要臣子。
那些以年轻之身就任要职的青年开始被人注意到,比如冢宰雅安,比如大司徒玉明上,比如大司马陈韩霜。
彼时戴国刚刚走出之前的战争阴影,堪堪是百废待兴,听闻柳国传闻时,乍骁宗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第二反应是“不愧是她,不愧是他们”,第三个想法是,戴国也会好起来的。
是年新年,乍骁宗遣使者至柳,正式与柳建交。
同年,柳改元绯碧。
不知不觉,就是这许多年。
乍骁宗不觉长叹一声。
当年他得脱地牢,重见天日,再上战场之时,冷清孤傲的男孩沉默地跟随,弹指间取走无数生命。
那时候,雅安没有给出过任何进言建议,只是沉默地按照他的要求走上战场,杀戮,结束之后,固执地站在一旁,清点人数,直到战场打扫完毕。
如今想来,当时过于急切地想要取胜的自己,是否逼迫着那个孩子做出了违背他本心的举动?
战争结束后,他却来不及道歉,雅安就离开了。
乍骁宗清楚地记得,当时的雅安对无音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友善。
那么,为何雅安会成为柳国冢宰?
他们两个,究竟是……
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乍骁宗犹豫片刻,启口,“雅安……”
恰在此时,两人已到了目的地。
雅安停下脚步,转身,行了半礼,神色间依然冷淡,就像对待陌生人一般。
“泰王,今后几日,请您住在此处,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乍骁宗环视一周,稍一打量,心知这规格够得上招待他,对于雅安这句纯属客套的话,就更觉得不舒服了。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是旧日相识,这种面对陌生人的说法,实在是让人不快。
“雅安,你一定要这么冷淡?骁宗不知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让你如此对待?”
雅安似乎没料到乍骁宗会这么问,愣神之下有些惊讶,须臾后,抿唇微笑。
“泰王言重了,您不曾做错什么。雅安自问与泰王往日无怨,非友非朋,如果僭越了,恐怕不妥。”
乍骁宗听得眉头紧皱,脸上怒气一闪而过。
“非友非朋?如此说来,倒是骁宗轻狂,自以为几月相处算是朋友。抱歉,打搅您了,冢宰。”
乍骁宗周身气势一冷,平添几分不悦。
雅安不以为意,双瞳的琉璃色清澈明快。
“泰王无需生气。以志同道合为朋,情趣相投为友,请问雅安与泰王算是何种?几月相处,泰王与雅安也算互有了解,正因如此,雅安才肯定,我们无法以朋友相称。”
乍骁宗面色略为缓和,却添了几分尴尬与失落。
“这……真让人遗憾。不说这个,有关当年的事,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雅安挑眉,“这却是什么意思?您不曾欠我什么,走入战场也好,杀人也好……”
他微微停顿,许多画面从脑海中呼啸而过。
舞花的咒力,血色的长鞭,一夜倾覆的城堡,黑发黑眼、隐去了锋芒的少女,额头微凉的银环。
雅安笑着续道,“都是我自愿的。没有人能逼迫咒术师。我以自己的意志走进战场,就有觉悟面对一切可能的未来。”
耳边仿佛再一次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在他很多个渗透着憎恶和仇恨的梦里,反复的声音。如今,再一次想起的时候,他已经不会因此而激起戾气或不满。
——“我们是在清楚所有一切的后果,有背负起人命的觉悟的时候,才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