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卷墨香和紫鼎香炉传出的袅袅清香混合在一起,使人心神安宁,退去尘世喧嚣。
“适才一子,阁下可是太随手了……莫不是太久不碰棋子,生疏了吧。”
浅青色儒衫的青年落下一枚白子,提去五颗黑子,不疾不徐,自有一股成竹在胸的稳重沉着。
对面持黑子的青年摸了摸后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持子的手却依然稳当,轻轻地放下一子。
“见笑了……确实很久没碰过棋子。内子不善此道,我也不想勉强她,久而久之,手便生疏了。”他复低头看看棋盘,笑了几声,“不过,就算是我十成水准之时,怕也是要连输几盘的了。兄台好棋艺,让子也让得不着痕迹,真让人惊叹,以你的年纪,这份平和殊为难得,不争胜,不焦躁,想来平日里修行是很容易的了,至少能少走些岔路。”
持白的青年右手悬于棋盘上好几秒,才堪堪落下一子。
他的神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那双黑眸中敛藏的波光。
“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他凝视着眼前的棋盘。
不知为何,有时会毫无缘由地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很久之前也曾与人对弈,悠闲地听着棋子敲落的声音,时有温声笑语,对弈的那人总会轻飘飘地避开棋盘上无声的锋芒,将杀招化解成令人哭笑不得的形状,还偏偏不予追击,愣是在好好的棋局上留下那么一两处“瑕疵”,久而久之,争胜什么的全丢到脑后去了,有时两人甚至会故意把棋子拼成好玩的形状,然后相视而笑……
闲敲棋子落灯花。
不过如此而已。
“哎,你这么说,我很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只有二十岁?这边也不是这样吧,修道能把人修成这样?”
持黑的青年伸出手去试对方额头的温度,却见对方动也没动,大方地微笑,他顿时有些挫败,撇撇嘴说,“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大师兄了,他也是这种波澜不惊的样子……”
说到这儿,青年忽然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不时发出“真像”这样的声音。
儒衫青年微笑着轻摇头,“天青,莫拿我说笑了。师尊都对你用敬语,我虽然修行浅薄,也不至于看不出来你的道行。”
“不是这样说,真的很像,尤其是光笑不说话的时候,和先生有六七分神似了……”
被唤作“天青”的青年双手一拍,用力地点头,“越看越像,当然,先生比你更狐狸。”
……你笑得跟狐狸一样。
一句模糊的笑语陡然在儒衫青年耳边响起,他身体微微一僵,一手掩口,捂住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
那句话模糊不清,能辨别出的只有这清丽的声线多半属于“少女”,即使只是这样,却让他心神不宁。
仿佛自己曾经千百次地听过这句话一样,对应的几乎不需要思考就想说出口。
——不知道是谁几十年都没变化哦?
“你怎么了,昭明?”天青察觉到几分不对,有些紧张地走过去,一手按上对方的肩膀。
“没事,有些恍神,抱歉。”名为“昭明”的青年笑着摇头,眉宇间却添上几分忧色。
天青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我认识太多有问题不说的笨蛋,回避话题的时候都是这种脸色。”
昭明无奈地苦笑,“……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时常会有这种情况,会无端地感觉到某个场面或是对话很熟悉,想要抓住这种感觉的时候,却又毫无头绪。有时候,梦里也会见到一些景象,但……”
他斟酌着用词,末了微微摇头,“师尊说,许是我黄泉路上走的急,没把孟婆汤喝干净。”
天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师尊果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这么说就是前生经历的闪现了?大概是有什么不想忘记的,所以才会这么拼命地记下来吧……”
他摸了摸下巴,“那就难怪你这么少年老成了。依你修行的进度看来,说不定十几年后就能获得三明六通的法力,看到前世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