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哭声……”青年一手按住额头,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剔透,有着玉石般的光泽。他半闭起眼睛,清瘦的面颊显出奇异的苍白。
“是谁呢?”如同轻言耳语般,青年又重复了一次。
“……到底,是谁……”
在梦里见到的那个不断奔跑的女子。
有时跌倒,但她立刻就会爬起来,有时向着天地跪拜,她脚下跑过的路逐渐地变化,从石子路到草原,林荫道、雪山、冰原、森林,甚至海洋和天空……
几经周折,她总算在一片看似辽阔的草原停下了脚步。
她抱住自己的头,用力地哭喊着,直至发不出声音,即使如此,也无声地哭泣,泪水不断滚落,直到从眼角流出鲜红的液体,她依然站在那里,静静地哭泣。
太不合情理了……
青年对自己说。
没理由会在意的,那个完全陌生的人。
黑发黑眼,平凡无奇的长相,纤细孱弱的身体,一看就知道是个未经训练的普通人——或许她的身体素质还在一般水平之下。
痛苦地抱着头,哭喊到声嘶力竭——全部,都是软弱无能的表现。
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性情软弱而又无能的人。
像这样的人,完全无法入他的眼。
从他随了那人的脚步,就再也不会向后看,他所追寻的,是更强的道路,更高的顶点……
为什么,会在意?
若是仔细回想,五官的轮廓,并不是完全陌生,似乎有些熟悉。
那么,是谁呢?
“……谦言。谦言?路卡!”
从旁传来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青年半坐起来,还有些懵懂,似乎没有完全清醒。他看看眼前的人,金发蓝眼,熟悉的灵气和念,的确是他认识的人。
“……酷拉皮卡,早安。”
“你总算醒了。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金发青年似乎松了口气,收回了本打算伸向对方的手。
“是吗,大概睡得迷糊了。”黑发青年笑了笑,双眸忽然闪了闪,他微侧首,轻声说,“……我做梦了。很奇怪的梦。”
像是知道对方要追问一般,他立刻补充道,“我梦到了不曾见过的人……不,或许见过,可是,我还没认出来那是谁。梦中充斥着一股压抑的情绪,直到现在,我的心里还觉得沉甸甸的,真是稀奇,好久没有过这种体验了……”
“自从你熟练地掌握‘入梦’的能力以后,这还是第一遭吧。”酷拉皮卡体贴地递去一条毛巾,“擦一擦吧,刚才就觉得你被梦魇住了。”
路卡微微楞住,“你怎么知道?”
酷拉皮卡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眼角,笑着说,“很漂亮的水滴。”
“呃……”路卡把脸闷在毛巾里,好一会儿才抬头,“下次四令门打开的时候,我们去找姐姐吧。”
酷拉皮卡拿回毛巾,意味深长地笑笑,“你——怎么想的呢?知道我瞒着你消息也没有生气,反而安静地到这边来住了几个月,现在终于忍不住了吗?”
路卡平静地回望着对方,墨染深绿的瞳色隐约间有些加深。
“……会觉得奇怪的是我吧。我有着充分的理由抛下那个世界的一切来找姐姐,而你,并没有对等的理由。可是,你连犹豫都没有过……就像这次隐瞒消息也是一样,你的行为又是基于什么基准?”
“我吗……”酷拉皮卡两眼弯如月牙,“若是认真说起来,我的亲人就只有你和老师了。当时老师何尝不是让我们互相扶持,既然你说要来找,我当然没有独自留下的理由。在那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
发色如阳光之色,眼眸似晴空之蓝,昔日的少年成为今日的青年,只有笑容不曾有改变。
“我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快乐。老师想要休息,我们就装作找不到,当她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了。当然——”
他轻咳一声,笑意满满,“为了顾全她的面子,我们还是走一趟把她接回来吧。”
路卡盯着酷拉皮卡看了一会儿,牵动嘴角上翘。
“怪不得……真让我嫉妒,姐姐曾经和你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倘若我能早几年出生的话,说不定也能见到传说中的冰弦的风采。走吧,我们去县城。”
“嗯?”酷拉皮卡一愣。
路卡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说,“韩霜在县的武馆里。我们去捧个场。”
“……我觉得你的笑容看起来像是要去砸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