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抽动胡须好几次,然后移动着两条腿,轻轻朝着阳子靠近。灰褐色的毛皮弯下腰来,伸出小小的前脚碰触阳子的肩。
“你没事吧?”
疲惫已极的阳子,被这样一只看似怪异的老鼠所救。
昏倒的前一刻,阳子想着,也许该早点问问无音,这个世界能说话的动物到底有多少?
深眠与浅眠交错,几天之后,阳子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第一反应,是迅速地观察了环境,紧接着将碧色的珠子系回脖子里,用布包起了剑,塞进被窝。
当她做完这一连串的举动,突然笑了起来。
不久之前,她曾经看着无音抱着刀坐在火堆旁,右手始终不离刀柄左右。
那时,她懵懂地问,为什么不把刀放在旁边,伸手可以拿到不就好了?
无音愣了愣,紧跟着笑了起来,说,个人习惯罢了。
才过去十数天而已,阳子自己也已经习惯了睡着时也要抱着剑,醒来以后,首先想到的便是寻找剑。
“……我有些明白了。”阳子低声笑了出来。
“你醒了吗?”
门的方向传来声音,阳子迅速站了起来,看向门口。
她习惯性地握了握左手,没有触到理应存在的坚硬物体,她略一失神,便发现自己的匕首被放在床褥下,已经擦洗得干净。
阳子几乎一瞬间便蹿了过去,攥住了匕首,放回袖中,这才站定。
老鼠推开门进到房间里,一手拿着像托盘的东西,另一手提着个桶子。
它踏着轻松的脚步走到正在凝视自己的阳子面前,把托盘放在桌上,水桶放在床脚边。
“还在发烧吗?”老鼠关切地问。
这是,清醒之后的阳子,第一次正式地和这只老鼠说话。
最初的戒备和试探之后,阳子收起了那种异常敏感的警戒。
老鼠的胡须高高地扬起,脸颊上的毛皮鼓得胖嘟嘟的,眯着眼睛,就像在笑似的。
“咱叫乐俊,你呢?”
“祈霞。”阳子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乐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不错的名字啊!你从哪里来的?”
“五曾。”阳子摸了摸手边的布包,里面放着一个旌卷,如果没有记错,无音的确说过,自己是在五曾得到的旌卷。
乐俊低头小声嘟哝了几句,接着抓了抓耳根。
“总之你先休息吧!要不要吃药?”
“好,非常感谢。”阳子已经恢复了镇静。
深夜里,苍猿的头出现在床脚。
“他有尾巴哦!这样妥当吗?嗯?迟早会被出卖的,对吧?”
“你还是离开比较好吧?否则他心一横想害死你怎么办?”
阳子没有回答。
她默默地听,苍猿就不停地重复相同的话。
这正是阳子的不安。
苍猿是为了戳破这一点而来,她想必定是如此。
苍猿自被子上滑过来到枕边,小小的头窥视横躺着的阳子的脸。
“在惨剧发生前要先下手为强,否则你就会没命。这点你应该懂吧?”
阳子翻身仰视天花板,“……我并没有完全信任乐俊。”
“如今我没办法动,这也是事实。现在我连剑也无法握住,离开也只是眼睁睁让自己沦为怪物的大餐。”
阳子没有说谎,她也的确没有向苍猿说谎的必要。
右手的伤势确实很严重,即使一整天倚着珠子,握力还是没有恢复。
“罗唆不停的话,在惨剧发生前,我会先向你下手。”阳子狠狠地瞪了苍猿一眼。
总是将她心中的不安挑出来,再反复地刺激,就像不断地在伤口上撒盐巴一样——如此做的苍猿,令阳子在恐惧不安之余,多了几丝厌恶。
不知从何时起突然出现的苍猿,总是这样说着让人丧气的话。
突然的出现,突然的消失。
某种意义上,苍猿成了阳子甩不脱的旅伴——并非褒义上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