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着那还在闪烁的雷光,他就猜到是这个人出手救了自己。
他心头一轻,如释重负,知道自己这条命保住了,笑呵呵地说,“仙女,我当然知道啦!今天我出来找草药,偶然看到这只小槐妖,我不忍心它被这些恶心丑陋的东西吃掉,这才耽搁了时间。”
如今想来,这就是他们的初遇。
第一次见面,他便欠了她一条命——从此再也还不清……
就像雪球打滚般,也不知怎么回事,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自己欠她的越来越多。
当时,他虽被她救了,却眼看着她为了是否斩妖一事和同门争论起来,而且隐隐有针锋相对、越说越僵的势头,他心里既觉得不安,又觉得歉疚,只需稍作思考,他便发现,那关于妖的争论,倘若夙红不接口,战火定会燎到他身上——因为他救了妖!
于是,云天青很自觉地充当了和事佬,还不自量力地想要让他的救命恩人开心起来,他信口胡扯,只当那山上的剑仙不会认得出这些路边的杂草——谁知道这下子他的确逗乐了夙红,因为她正好认识那些草,而他偏偏说错了不少……
后来他才知道,夙红对药草不是普通的熟悉,而是非常精于此道——难怪她当时会嗤笑了。
当云天青再次听到她说起自己的师兄师姐,他才赫然发现,原来她和那几个人,并不是同一个师父,而那几个人的师父,是掌门!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论怎么说,他总是心存善意和感激,他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红姑娘,你,是不是被排挤了?”
她虽然遮掩了过去,可是那瞬间眼神的改变,却瞒不过他。这细微的警惕神情,还有她蓦然敛起的笑意,都说明了一件事——他说得即使不全对,也对了不少。
夙红将这些情绪变化快速地藏了下去。
云天青对她的称呼略感不满,也没多想,就直接说了出来,而她也满不在乎地换了个更让人跳脚的叫法,从‘云天青’到‘云小子’——即使他知道剑仙的年龄不能从外表来猜测,可是猛地听到这称呼,他还是噎了一下。
夙红轻描淡写地说要送剑给他,没想到却引发了新的争执。
大约从这时候开始,云天青就已经知道,她铸的剑有多么不寻常,不寻常到仅凭着这一项就能立足于琼华派中。
他说要请他们喝茶,最终却是夙红拿的茶叶,付的茶钱,若算上这时候的人情,他便又欠了一笔了。
当玄震说到城外妖怪的时候,他冷眼瞧着,那名唤夙瑶的大师姐和名叫玄霄的少年都露出‘嫉妖如仇’的神态,独独夙红没有什么表示,反而有些出神,他细看着她的神情,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她绝不是将妖视作邪异,她此刻看似思考,实际上,绝对不是为了如何除妖而伤神,反倒像是隐隐约约的担心,担心谁呢?
他只觉得,如果她不开口,只怕这几人会说些什么了,于是他索性举起了手,义愤填膺地说,“我要一起去!寿阳城百姓被它们害得惨了,现在晚上也不敢出去,田里的粮食都不能收!”
他用这句话,提醒那还在犹豫的人,这些妖怪并没有什么好姑息的——有意思的是,她虽然立刻附议了,却仍然在犹疑。这让云天青觉得更加有趣了。
熟悉世事的剑仙,对除妖有犹疑的剑仙——仅仅是上山才三年便可以解释吗?
这几人之间那隐约可见的鸿沟已经露出端倪,在这理念的横亘解开之前,这几个人怕是不可能永远并肩前行——因总有一天,他们会不得不分成两个阵营。
这样的推想忽然让云天青感觉到不安。
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夙红岂不是很孤单?
因为没有人持有和她同样的观念——她必须孤军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