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还有再次回到这人世间的机会。
这个人情……可欠的大了。
她的人生,似乎写满了一笔笔欠债,欠了别人许多许多,才能够苟延残喘到现在。
白昭长叹一口气。
星魂远渡大海,千里迢迢来救她,起死回生这样的阴阳术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这除非是他主动提出报恩的条件,否则她只能坐等星魂哪天不走运要被人摁死了去救他两次来还回这恩情了吧?
白昭想了想就觉得眼前无光。
星魂这家伙,就过了五年,等级升得未免太快了,连复活都会了,何况是他本来就很精通的那些用来杀人的阴阳术。他要是被人追着杀,估计那情况她都插不下手。作为手短的近战,对远程法师表示羡慕嫉妒恨啊……
这恩情别是还不掉了吧?
星魂还算了,两人也算是有些交情,哪怕他离开大秦到了东瀛,过个半个月一个月的两人还会联系联系——当然联系的手段也还是星魂的阴阳术——这么一想,白昭忽然觉得,大概这恩情真的没机会还掉了。
失忆的时候,听星魂说是他救了自己,所以只想着欠他恩情,现在记忆回来了,白昭还不至于傻到以为自己只欠星魂一个人的恩情。
别的不说,她本该被埋在咸阳废墟下,如何会自己跑出来?
一定是有人冒着危险去地底下找到了她的身体。
而且,照她死之前的记忆,身上不知该有多少内伤外伤,现在一点都没有,若是想不到是谁出手治好了她的伤,她也该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回去算了。
白昭自觉她和温柔之间的恩怨不需要在这里细算,但是,她和另一个人之间的帐怕是想算也没办法了。
因为每一笔写出来都是她亏欠对方。
从她认识颜路开始,似乎就一直在亏欠他,整整五年,每日每夜都在欠债上累着数字,她本想着,咸阳那一次放他走就勉强算是两清了,结果,他居然没走,还跑回来救了她,更为她去了千里之外海中岛国,这要怎么算的清……
“武纯,你怎么了?”
白昭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一怔,迷茫地睁开眼睛,立刻更懵了。
“……糟糕,出现幻觉了吗,我怎么看到了子路……”
前路如何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之一就是想到什么来什么,尤其是你想到的那个人是你自觉亏欠的人的时候。
白昭好不容易整理完自己的记忆,正因为人生路上一笔笔欠债心虚,就听到了债主之一的声音。她睁开眼睛,横看竖看、上看下看,面前这个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青年怎么看都是她正念叨的那一位。
齐鲁三杰之一,儒家小圣贤庄二当家,被她拘在府中五年的颜路。
白昭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还是在那儿,没有模糊也没有消失。
不是幻觉!
白昭瞬间清醒了,可惜覆水难收,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也收不回来,她那一句“子路”已经说出口。
听到这一声“子路”,颜路怔愣之余更是惊喜,竟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武纯,可还好吗?”
白昭看着青年脸上毫不掩饰的欣喜和关切,心中更是苦涩心虚,若是她没说出“子路”二字,现在肯定宁愿装作还失忆,可惜她已经说了,眼下再想假装,未免过于刻意。独自一人的时候,白昭想了很多事情,想到要向星魂道谢,想到她欠颜路很多,如今真正面对颜路,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是当对方用全然的善意来对待她的时候,相较之下,她宁愿颜路对她恶言相向——想到这里,白昭自觉好笑。
倘若颜路要恶言相向,要冷言冷语,又何须等到现在呢?
她一直都知道……颜路是个端方君子,光风霁月,和光同尘,与他交往如沐春风,所以哪怕她知道儒家立场是反秦,她也无法从感情上对儒家这位二当家有什么敌视。五年了,两人一起生活了五年,即使再怎么立场不同,又怎么可能全无感情,哪怕是陌生男女一起度过几个月,都会觉得对方与别不同,何况是如此漫长的时间。所以,那时候她第一次对嬴政的命令阳奉阴违。
白昭试图站起来,但是身体虚弱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气,她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