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想看看,她醒来之后,要怎么解决发上的香气。
墨北微安静地躺在床上,神色却不是那么安详,反而皱着眉,微微露出痛楚之色,就似梦到了什么难受的事情一般。
眼上的绸带移去之后,常年不见日光的肌肤显得异常苍白。
解开绸带乍见墨北微眼周红色的图案时,欧阳少恭略有些惊讶,手上丝巾一偏,不想竟擦去了部分,他这才发现这些图纹能被清水洗去。
聚集火灵之阵画在眼周,联系到墨北微的盲眼,太容易猜想是什么用途了。
不过,这显然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至少,她认为这是没用处的,才会这般敷衍了事。
多年之前,中秋的梦里,他听她提过,乌发转白、盲了双眼——都是逆天的代价。
难怪她丝毫不抱有复明的希望。
那么,还抱持着希望、令她绘制这阵法的,想来便是女娲了吧。
“墨北微……”
欧阳少恭站在一旁,望着安睡着的少女,唇边浮起一抹笑意。
被女娲眷顾的巫祝?
她可知道,自从女娲离开天界避入幽都,和女娲扯上关系的,便没什么好下场。女娲后人更是代代为苍生而亡。
睡得这般不安生,大概又做了噩梦吧。
以“破”立道,确是巧妙地错开了“杀”,但仍是不够。这条路,满布荆棘,随时可能踏入歧途,届时便是想要成魔也未必有机会。
拒绝成魔,拒绝成仙,偏偏选择这样一条路……
你梦到了什么呢,墨北微?
“你若是当真有兴趣,入梦之法你难道不知?”
娇俏的笑声绵软动人,语调亲昵欢愉,便如见到久别的故人一般。
欧阳少恭听到声音之时脸色立变,冰凉的目光涤去了笑意,隐隐闪动着剑刃的锋利。
“……故人来访,少恭有失远迎。”
“不敢当呢,太子长琴的恭候,芳菲恐怕承担不起。”
黑色的雾气无端地出现,迅速聚集成一个人的模样,片刻之后,一双手从黑雾中伸出,莹白如玉,肤如凝脂,指如削葱,嫣红的指甲透出桃花的香气。
那双手慢慢地伸展着,好一副妩媚的姿态,素手轻挥,一阵清风吹散了雾气,雾中的人方才露出真容。
娉娉婷婷,柔仪婉媚,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生生地夺去了六分的春色,化作举手投足的风|流。
女子抬眸浅笑,抬手一指尚在睡梦之中的少女,意味深长地望着欧阳少恭,叹道:“可怜这孩子十分真心待你,你眼见她道心成魔,竟不拉上一把,反倒看起戏来,这般也算是朋友?倒不如索性杀了她,一了百了,你说可好?”
自名芳菲的女子指尖凝起一团黑色的雾气,弹指射出。
一道气劲截风而过,将黑雾挡了回来。黑雾撞在石桌上,熔出一个深深的凹坑来。
芳菲以袖掩口,长笑不止。
“太子长琴,你可真是有趣呢。”
欧阳少恭沉下脸色,左手仍捏着指诀,似是随时准备动手。
“梦魔芳菲——”
“芳菲很是荣幸,太子长琴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自天界大战之后,你我有多久未见了,如何一见面便为了一介凡人动手,真是叫芳菲伤心哪。”
芳菲右手轻擦眼角,似是要抹去泪水,然而眸光分明尽是冷冷的讥嘲,哀婉的词句之中半分伤感也无,反倒盛满了好笑。
“几年之前,芳菲便想给久别的天界战神送上一点重逢之礼,却不料想被这孩子扰了,那以身相代的情谊,芳菲亦是动容,可叹,她这等心意,却换来冷漠无情的算计。芳菲很是不忍。太子长琴,你不人不鬼地活着,何苦再拖累他人。不若将这孩子送给我。百年之后,她定会是魔界数一数二的角色!”
欧阳少恭冷笑,瞳中凝出杀意。
梦魔的力量在梦中才能充分发挥,在现实中,还不如普通的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