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点在长剑上流动,似乎永不会停歇一般。
若是外行人看来,或许只觉得少年把剑舞的好看,稍通武艺的,就会感觉到剑法中若隐若现的杀气,若是于剑道登堂入室的剑客在此,只需看上片刻,就会知道,少年于剑之一道的天赋才华世所罕见。
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使剑之时,哪怕只是半寸的差异、一步的差别,达到的效果就会完全不同,二者交锋,但凡些微的失误,也足以葬送性命。看似简单的动作,往往最难做到。这少年所使的剑法看似平凡无奇,内中所藏的诸般变化却足以使人心惊胆寒,更为难得的是,少年能精确地演绎出剑招的变化,更能巧妙地组合起来,配合着周遭的环境加以变化,而非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套路。
这般才华,这般年龄,可以想见少年来日的成就。
——天墉城乃是清气极盛之处,号称天下清气所钟。相生相克,清能抑浊,你若是在天墉城,多少会好一些,至少好过跟着我到处奔波……
少年想到那一日墨姊对他说的话,神色若有所动。
少年向着右前斜跨一步,侧身,长剑略收。
——紫胤真人剑术卓绝,术法精湛,品行高洁,有他照顾,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墨姊带着他走上昆仑山,将他送到了师尊面前,两人交谈许久,最终,师尊松了口,收他入门。墨姊在天墉城待了半月,初四辞行,师尊言辞恳切,请墨姊留在天墉城,墨姊婉拒。
少年忘不了当时墨姊的神情。
记忆里,墨姊时常面带微笑,清浅而温柔的笑意柔和了她的脸庞,让人看了就觉得舒适。那一天,墨姊回绝师尊的时候,依旧笑着,但他感觉不到温暖,反而有种难以形容的难受,就像被人在伤口上重重地锤了一下一般。
少年疾步旋身,长剑向前刺出,突地往上一挑,随后转腕下劈。
——云溪,你在昆仑山,照顾好自己。我每个月都会回来一趟。有什么事就用符鸟联络我,千万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记得了吗?
少年乌亮的双眸添上些许柔和的暖意。
墨姊几年来从未食言。
他知道,墨姊这般担心,是记挂着他体内有煞气。
他也知道,墨姊对自己的好,多少有着歉疚和补偿的味道。
但是,那又如何。
少年左足点地,腾身而起,在空中挥出几剑,翻身后跃,稳稳地落地。
——别怕,我在这里。
多少黑暗的夜晚,他感到害怕的时候,总会听到墨姊温柔的声音。握着她的手,他就能安心地睡着。
墨姊在的时候,他从不会做恶梦。
真心或是假意,他不会分辨不出。
少年手腕略沉,剑尖下指,脚下步法变化,突然闪现在后方三步左右的位置,手腕一抖,长剑就势刺出,引出阵阵风鸣。
——原来如此,你与百里姑娘也是有缘。既入我门,便放下前尘,改名“屠苏”,百里屠苏。
——谢师尊赐名。
少年垂眸,目光落在手中长剑之上。
若不是因他身怀煞气,他更想和墨姊一同去寻找毁了乌蒙灵谷的凶手,而不是在这冷寂的昆仑山上,寸步难离。
——百里屠苏,挺好听的。紫胤果然比我会取名。不过,一时之间,要从云溪改口成屠苏,有点儿不习惯。如果喊错了,不要生气啊。
百里屠苏慢慢地调整着剑的角度,光点从剑尖移到了剑身中央,刹那间反射出刺目的银光。
他紧抿的唇略松开,隐隐有着上翘的弧度。
怎么会生气,墨姊啊……
任何一柄剑在墨姊手中,都会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一只符鸟穿云而来,飞到少年身旁。
百里屠苏露出惊喜的神色,收剑,一跃而起,接下符鸟。
符鸟在他手中化为一张信纸。
屠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