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诗赶忙劝阻,简洁地说明了利害。
女孩收起剑,若有所思,过了会儿,面带歉疚地开口:“我给你添麻烦了吧?”
诗诗心中百感交集。
往日不是没有所谓的“侠客”见义勇为,但是,每一次的帮忙都会让她以后的日子更加难过,她家还有年迈的爷爷奶奶等着奉养,还有幼龄的妹妹需要照料,她离不开白帝城,那些公子少爷在侠士手中吃了亏,日后必会在她这里讨回来。
但是,她仍会对那些“侠客”道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替她担忧,想到她日后可能难做。
对方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诗诗再也忍不住,弯腰抱住女孩,潸然泪下。
女孩怔愣片刻,轻拍着诗诗的背,柔声说道:“别怕,我会彻底解决这件事。”
这一句温柔的安慰勾起诗诗心中无限委屈。
自十岁起,当街沽酒,风雨无阻,种种刁难,种种困苦,她每日笑着面对家人,将辛酸咽下腹中,六年来,那些辛酸苦涩早已酿成了一坛苦酒,谁人知道,诗诗笑颜的背后掩去了什么。
诗诗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她对着比自己小的孩子,哭得一塌糊涂。
泪水停下的时候,诗诗很是不好意思,幸而对方没有半句取笑的言辞,反倒一脸理解,隐隐有着长者特有的包容。
后来,她知道了女孩名叫墨北微,旅行途中路过白帝城。她热情地邀请墨北微住在自己家里,如愿地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一旬之后,那个恶行累累的公子不知怎地一夜暴毙,死状惨烈,据说是遇上了冤魂索命,官府象征地派人查了查也便罢了,到底成了无头公案。
那一天,诗诗喜出望外,旋即看向墨北微,只见女孩坐在那里,一脸平静,似乎这件事与她毫无关系。
“墨妹妹……”
“坏事做多了自然会遭报应的。”墨北微笑得轻松。
诗诗不再多问,白天卖酒的时候,笑颜中多了几分轻松。偶尔得闲,她看向坐在角落的女孩,异常心安。
墨北微的辞行在诗诗意料之中,她早就觉得,这个女孩是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的——尤其是她看到侠义榜上墨色犹新的一个“墨”字之后。在委托的任务后方写下小小的“墨”字表示接下了任务,这是“墨”的习惯。墨北微就是“墨”,这个事实让诗诗惊讶了许久,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没人想到“墨”竟是一个小女孩吧,以她追问的结果,墨今年刚刚十二岁。
“墨妹妹——”
看着墨北微的背影,诗诗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
墨北微脚步一顿,侧身回望。
“定要再来啊!”
诗诗用力地大喊,似乎想要将自己的心情全部传达出去一般。
墨北微浅笑着点头,朝着诗诗挥挥手,向着城门走去。
诗诗望着几乎要融进晨光中的如雪洁白的身影,低声自语。
“却不知……将来便宜了哪家男子……”
出了白帝城后,墨北微在岔路口犹豫了一会儿。
是顺着大路走,还是从小路走?
这一次没有沿途的委托,她反而不知道走哪边了,换而言之,她以前不是顺路做任务,根本就是看着任务走路。
不多时,她就走到了江边。
江水滔滔,风里满是水气。
站在江边,墨北微有些出神。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长江吧?
江水奔流不息,千载万载依然如是。
即使这座城池不复存在,即使这里的人归于黄土,它依然和千百年前相同。
人类的一生与之相比,短暂得如同弹指一瞬。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这就是自然的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