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长发垂过腰际,乍看之下似是缺乏生机的灰暗,凝神看去却会发现如同白银般的光辉时隐时现。
墨绿的长袍勾勒出他修长英挺的身材,特殊的式样和装饰透出异国的气息。
奇妙的是,这件充满异域情调的衣服在他身上没有一丝不协调感,反而将他身上那股东方人特有的气质衬托得更加浓郁。
沉静、悠远、深邃、神秘。
他漆黑如深潭的双眸,看似平静不起波澜,却又似蕴藏着汹涌起伏的波涛漩涡,云起云灭,沧桑巨变,刹那千年,只有其中的沉静深远恒久不变,时间淬炼之下的睿智隐隐浮现,令这双黑眸添上一层温润的光辉,更显宽容,自信中深埋的谦卑使它愈加深邃。
诺丽丝有那么一刹那完全呆住了。
和这双眼睛对视时,她几乎连自己为什么来这里都忘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沉浸在那双黑眸中,她似乎从中看到了繁星的出生和湮灭。
刹那千年。
那种时间被无限拉长的感觉太过震惊,甚至令人恐惧,她不由得狠狠咬了咬舌头,使自己清醒过来。
诺丽丝避开他的目光,重新打量他一会儿。
典型的东方面孔,称不上英俊,至多不过五官端正,刚才看他的眼睛觉得他是一位年过耄耋的长者,现在仔细看看,最多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罢了!
可是,少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眼睛?
回想起刚刚的心悸,诺丽丝皱眉,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你,是谁?”
这已经是诺丽丝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第一次,是纯然的戒备。
第二次,是戒备和惊疑。
第三次,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少年微微挑眉,浮出一抹微笑,轻抬右臂,宽大的长袖下滑,露出一截苍白瘦削的手臂。
他低声笑着,将半遮挡视线的长发捋到耳后,缓缓摇头。
“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不敢说?是害怕自己猜错,或者,害怕自己猜对?”少年的嗓音略有些低沉,更像是中提琴般的明亮,去净了少年特有的飞扬恣意,沉淀下其中明朗清澈的部分,再加以酝酿,附上清泉般的柔顺清凉,最终酿成了令人微醺的味道。
他笑的时候,眼睛更加明亮,右脸颊浮现出浅浅的酒窝,登时透出几分稚气来,倒有些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会有的模样。
可是,毕竟不像。
没有一个少年,会在未受挫折历练的时候舍去自己的傲气和锋芒,那种青涩的骄傲和意气是少年特有的标志,一生只有一次的标志。
没有一个少年,会有这样的眼神。
即使在笑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也只有浅浅的笑意,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诺丽丝退了一步,握着星切的手微微发颤。
她紧抿着嘴唇,解除了圣痕,只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冰冷。
是汗湿了吗?
“你……它,契……”
和少年所说的一样,诺丽丝的害怕源于自己的猜测,她不是害怕猜错了丢脸,而是害怕猜对!
在少年没有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只有三四分的把握,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了。
东方人的长相,不符合外貌的年龄,异于常人的力量……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缔结契约的每一幕,记得[它]说过的每句话。
[它]说过,在所有的契约者中,墨北微的综合素质最低,若不尽快提高能力,很可能短期内死亡。
这说明,契约者远不止她一个。
少年懒懒地点头,“总算不是太蠢。你竟然不做防备就想碰别人的[宝具],若不是你灵魂上有[刻印],我就夺舍成功了——也罢,天意如此。”
少年嗤笑一声,侧身睨着诺丽丝,抬手指向黑色指环。
“拿上宝具,走吧。我不能屏蔽城堡的监测太久,万一被别人发现,你就死定了。”
诺丽丝瞪着少年,目光中混杂着怀疑和怒气。
“你有前科,我怎么知道你这次说的是真是假?”
一上来就要抢别人身体的家伙能相信吗?而且,什么叫做“不是太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