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一切都会结束了,除非还有阴曹地府,我会见到阎罗判官,聆听给自己的宣判,但是,当我的意识沉入黑暗之后不知多久,我又一次听到了声音。
一字一字清朗有力,像是要敲碎黑暗,破开混沌,一字一字落在我心上,将我唤醒。
我朦胧间循着声音来处走过去,不知走了多久,我的手推开了一扇门。
清淡如同薄纱的月光洒入我眼中,恍惚之间,我不知道此刻是真是幻。
我眨眨眼睛,看到了夜夫人略显憔悴的面容。
我被拥进微微带着夜风凉意的怀抱里。
“十一娘,你终于回来了。”
当我听到夜夫人这如释重负的呢喃时,我不知为何潸然泪下,虚弱的身体无法支持我做出想要拥抱的动作,我用尽力气也只能说出近似耳语一般的声音。
我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肆无忌惮地流泪,重复着那一句或许无法被听清的话。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从真实而虚幻的艾恩格朗特,从古老的平安京,从遥远的千年前,从隔世的黑暗和死亡中回来了……
就这样,做回“我”吧。
不再是圣剑公会的“百合”,不再是平安京的“百合姬”,我回到了我应该存在的时间和地点,我重新成为了“白十一娘”。
将那一场漫长的冒险忘记吧,将行走于生死边缘的心悸忘记吧,将埋葬于古老的平安京的爱恨忘记吧……
“我回来了……”
我虚弱地倚在夜夫人怀中,一再地重复着这句话。
泪
水迷蒙间,我从夜夫人的眼中看到了暖暖的关切,她温柔地摩挲着我的背,不厌其烦地说着“欢迎回来”。我空落的内心逐渐被无法言明的温情填满,就像干涸的池塘重新注入了活水,我再一次感觉到血管中奔流的是温热的血液,而不是冰冷的液体。
“夜夫人真像母亲……”
我无意识间将这句话呢喃出声,夜夫人温柔地环着我的双手忽而一用力,将我勒得有些疼,很快地,她再次恢复先前那种力道,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一直都将十一娘视如亲女,若是十一娘愿意唤我母亲,我会非常开心。”
那既怜且爱的叹息般的言语使我再次热泪盈眶。
和母亲分别的时候我还太小,几乎不记事,我记住的只有温暖的怀抱而已——记忆中的那一份温暖逐渐随着时间模糊起来,我不知道是否因时间增添了种种美化以至于产生了错觉,如今回想,我印象中的母亲是如同旭日朝阳一般给人以无限温暖的人。
就像勾阵,就像……此刻的夜夫人。
说不定,很早以前,我就在夜夫人身上寻找母亲的影子,直到我偶然窥到那一幕逐渐疏远夜夫人……
稍稍恢复了气力的我努力地伸手抱住夜夫人的脖子,哽咽不成声。
我哭了很久,夜夫人始终不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是温柔地抱着我,为我遮挡着微凉的夜风,耐心地等待我冷静下来,我哭着哭着没了力气,逐渐睡了过去,闭上双眼之前,我依稀瞥到似乎有人走近这里,熟悉的清澈的嗓音随风传来。
“母亲,十一醒了吗?”
“她太累了,睡着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是小狼的声音吧?
时隔一年多,我竟然想了一会儿才模模糊糊地得出答案,随后就安心地睡了过去。
不用担心了,因为夜夫人一定会保护我。
那时候,我忘记了先前令我动摇不安的一切,甚至忘记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只是沉浸在这样久违的安心中彻底地沉入梦乡。
我梦到了艾恩格朗特,梦到了圣剑公会,梦到优临水舞剑恍若仙人一般的飘渺身姿,梦到爱丽丝被埋在文件海里暴躁到要抓狂的怒而掀桌,梦到桐人披星戴月地练剑升级,梦到艾基尔那个幽默的奸商,梦到利兹贝特元气满满的问候和铸造兵器的认真神情,梦到我们一起攻略每一层BOSS险死还生的战斗,梦到我们从荒芜中建立了繁华的阿尔格特,
梦到最后的那一战和破碎的钢铁浮城……
最后的最后,我站在云端,俯视着我们生活了十个多月的艾恩格朗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