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浅绿色青竹纹的襦裙半臂坐在亭中,手拿一本《周易》,感受着吹过湖面的清风。
想象一下,在仲夏时节,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窈窕淑女临风而立,是不是一种很美的画面?
这种画面放在我身上是不是有种超越次元的不和谐感?
半小时后我狠狠地把书往石桌上摔,“看不懂啊——!”
我都快疯了啊!!!
没错,能让夜夫人松口,住进李家的本家,那简直就是祖坟冒烟、烧高香的福运了,可是,那也要看看住这儿过什么样的日子啊!
这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人类都登上月球了啊!居然还有个地方是基本不依赖电器生活的!
来到李家的第一天我就被李家四姐妹上下其手摸得面目全非(……),当天就被剥掉了那一身瓦里安的制服——被绯梅姐拿去当COS服装用了,经过四姐妹惨无人道的“装扮娃娃”游戏后,我终于换成了现在的这种装束。又及,不是旗袍的原因是,旗袍那种需要身材的衣服我撑不起来。我……
总之,入乡随俗(?)地换了衣服后,我觉得自己和这件流传许久的大宅也没那么格格不入了,之后我就被强制调整作息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想玩电脑?可以,没网络。没网络我玩扫雷啊?!如此这般过了两天我就快灵魂出窍了,偏偏小狼和夜夫人一直没露面,据芙蝶大姐说他们还在研究我那把刀,而后她塞给我一堆《周易》、《紫微斗数》、《道德经》、《南华经》一类的线装书本让我打发时间。
这一打发又是三天,我到李家都已经五天了,期间还收到一个几转手的消息,据说小狼接到赵瑶的电话,说已经帮我请假了,理由是奔丧,还告诉我最近九州有更新,等我回来可以去开新副本了。
……这请假理由真的不是诅咒吗不是吗?!
我一脸苦逼地看着面前这本《周易》。
完全读不懂啊!哪怕我几乎过目不忘,这种东西怎么都不明白啊,比微积分还难啊!
那把刀到底是有毛线问题啊?能不能给个准信?
我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睡着了就一命呜呼,又或者会遇到天降陨石之类的“生死有命”,虽说现在人在李家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以后呢?
我总不能一辈子住这种地方吧?
别说夜夫人同不同意,就算她同意了,我死鱼眼看向桌上的书,断网一个月就是要我命啊!
正在我哀怨的时候,突然
看到有人从曲桥上走过来,定睛一看,不是李家的四姐妹,而是正装的李夜兰夜夫人!
我急忙把书抓到手里,迅速两腿并拢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好。
“夜夫人,下午好。”
夜夫人走过来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凉风从身旁拂过。因为不敢擅自抬头,我只能猜测这短暂的静默是夜夫人在打量我。
……好吧,像我这样几年不见,一来就带了个诅咒之刀的姑娘是得打量一会儿。
过了会儿,我听到了轻柔的叹息声。
一只素白如玉的手出现在我视线内,微凉的触感落在我的下巴上,我顺着那股轻柔的力道抬起头,看到了夜夫人十年如一日不曾改变的容颜。
我不知道其他人对容颜永驻、长春不老是什么想法,我只知道从我记事起,好像就没看到夜夫人老过,永远都是这种沉静的美貌,小时候不懂事,还会嚷嚷着夜夫人好漂亮,越是长大,越是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敬畏来。
尊敬,又畏惧;尊敬,更畏惧。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驻颜有术可以解释的事情,每次看到夜夫人,都更清晰地感觉到她纤细的身姿后伴随着的浓厚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暗影——那是所谓的威仪、气势,或是什么?我不敢追寻背后的答案,终于在某一天连上门拜年的胆量都没有了。
可是,当我这次遇上这样的事情,我又想到了向小狼求救……更得到了夜夫人毫不见外的帮助。
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夜夫人看起来仍是二十多岁的模样,乌黑如瀑的长发垂过后腰,如同绸缎般光华闪烁,眉如远山,鼻似悬胆,黑眸中仿佛永远凝着不散的氤氲,眼中有着淡淡的关切。
——就像从前一样,仿佛我从来没有刻意疏远过她。
我觉得眼睛有些发烫,分不出是感动更多还是愧疚更多。
“十一娘,你怎生惹上这样的麻烦?”
又一次听到这样的称谓,我首先感到的并非气恼,而是无法名状的揪心。
夜夫人仍将我当做晚辈,循着从前的习惯,唤我“十一娘”——那个爷爷将我介绍给夜夫人的时候用的称谓。
这不是名字,而是排行,仅仅是指代家中第十一个女儿,可是,在我父亲迟迟没有给我取名的情况下,不知什么时候它就成了我的名字。我为此和父亲争吵过,结果是他失踪至今生死不明,有关姓名的问题只能不了了之,我能做的也就是对外自称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