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大人,您只想听《梅花引》的最后一节,还是全部呢?”
安倍晴明微微一笑。
“随你高兴,雪姬殿下。若是你愿意演奏全曲的话,我洗耳恭听。”
江雪顿时失笑。
“晴明大人这样说,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能让晴明大人洗耳恭听的机会可不多见啊。”
如果真的只演奏最后一节的话,江雪怀疑自己会再次强迫症发作,回家以后得把全曲都补完。
上次还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次要是还这么做,就纯粹是让自己吃苦了啊。
江雪再一次闭上了眼睛,按弦引弓。
清澈的曲调从她指尖流出,带来了梅花的清香。
安倍晴明轻轻叩着节拍,等到琴声到达第二节,他再次拿起了笛子。
笛声就像冬日的清风一样加入了乐曲中,无比融洽,毫无突兀之处,就好像它原本就应该在那里。
江雪在演奏的时候可能不在意外界的变化,但是她会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留意到乐声的变化,笛声的第一个音符响起的时候她就留意到了。
江雪只是继续演奏着,既没有刻意的赶走不请自来的合奏者,也没有温柔宽容地进行引导配合,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看看安倍晴明能够与她合奏到底是一时的巧合,还是别的什么?
能够从曲声中听出乐师的心意,便是知音。
高山流水,但盼知音。
对乐师而言,比知音更加难得的是什么?
是可以合奏之人。
这既需要相当的水平,也需要相当的缘分——有时候两个水准相当的乐师没有那样的默契,或者没有那样的意愿,就无法合奏。人和人之间也讲究一个缘分。
独奏有独奏的好,但是,那就像是独自一人在路上行走,走得久了,总是难免希望会有人同行,哪怕仅仅同行一段也好。
江雪已经算是运气不错的了,她曾经遇到过能够合奏的人,不过,知音从不嫌多,何况是这样只听一次曲子就能记住曲调还能改编成笛谱才华横溢的人呢?
《梅花引》本就是笛曲,胡琴谱是从笛谱改编而来的,安倍晴明竟能在没有原本的情况下将曲谱重新改编回去,这样一份才能居然还只是他的才华中一小部分而已,他为世人所知更多的是“阴阳师”的身份。
这样一种才华,让人如何能够不嫉妒,如何能够不羡慕。
有这样一位知音,她要如何不去感激呢?
江雪不再犹豫,她回应了笛声,也理所当然地从笛声中得到了回应。
乐师的交谈不需要通过语言,只需要通过音符、通过旋律,通过所有以心演奏的乐曲。没有谎言,没有矫饰,只有最真实不过的心与心。
江雪用《梅花三弄》来谢知音,而她想要感谢的人竟然以同样的曲子回赠于她。这样一种奇妙的欢乐令她的曲调也染上了喜悦的色彩,再没有上次的惆怅。
会遗憾没能看到安倍晴明年轻时的姿态,这本来就是她的奢望。
岁月从来没有带走他一分光彩,时光令他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真正能够留存于时间之中的风华从来都需要时间来累积,如果没有这些岁月,就没有现在的安倍晴明,没有她如今的这位知音。
她的惆怅和遗憾只不过起于妄念。
当江雪拉完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怨念地抬眼看向身旁的人,感慨道:“要是晴明大人再年轻四十岁……或是三十岁的话……”
安倍晴明放下竹笛,疑惑地看着江雪。
江雪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摇头笑着岔开了话题。
“我可能有一件事需要晴明大人的援手。”
“哦?”安倍晴明满脸笑意地示意江雪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