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夏初忆起自己的疑惑,不免要问究竟是谁这种时间邀约,约得又是不正经的地方。
流晶河是汴梁知名的烟花柳巷地。京中少年多喜出入,唯大公子因钱娘子不喜甚少出入流晶河,偶有邀约也不久待,从不过夜的。
墨棋低声道是三皇子,夏初虽惊诧却并不意外。三皇子素来自诩风流,倒也并不意外。只是前几日钱娘子离去后两个刚大吵一架,三皇子拂袖而去,听说回到府里把书房都砸了,更放话要和大公子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他虽是奴才,但也晓得些三殿下的脾性。那位最要面子,吵架不过十日无人说和绝对不肯先低头,难道转性了?
墨棋道:“我也是觉着不对劲,劝公子不要去呢。”偏公子责他胆小,说难道三殿下还吃了自己不成?
走过一条街,夏初心里发怵,总有不祥预感。他不敢多话,低声叫过跟从护卫,命他回家再调遣几名得力护卫过来护送,抬头看看跟从的护卫下人,命大家成品字形护住马车,这才稍稍安心。
亥时一过,汴梁城陷入黑暗与寂静中,偶有零落几星光亮,不知是挑灯夜读的学子还是辛苦做活的妇人点燃油灯。这般夜里,大多数人家早都陷入梦乡。二皇子府灯火通明,经皇上默许,灯火可彻夜不息。
二皇子背手立在书房偌大地图前,地图上黑白分明标注辽国与大宋朝的分界,又在两军对峙的燕云十六州后方重重画了记号。一只箭头直指燕云。
身后有脚步声,二皇子不回头,问:“都安排妥了?”
心腹幕僚恭敬答道:“妥了。”
望着箭头指向的辽国,二皇子幽幽长叹:“可惜了林庆之,也算国之栋梁……”
幕僚犹豫:“殿下既然心有不忍,为何…”
此举一出,将来必难擅了。林庆之虽一贯与己不和,但那属公事,私下里可从没撕破脸皮。今晚刺杀林庆之,若当真成功,己方与林家势必撕破脸皮,便同三皇子一派,也是正式宣战了。
二皇子冷道:“不能为我所用,留之只能成患。”林庆之害的他在朝堂极为被动,手下官员屡屡下马。一方面在朝堂上为父皇厌弃训斥,一方面己方官员战战兢兢蠢蠢欲动。
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免得大家寒了心。
苦娃街是条狭长幽深的街道,从前住着的都是苦哈哈的穷百姓,后来汴梁都城扩建,朝廷嫌他们占着街面不好看,都赶去了西城。如今苦娃街两侧都是商铺,白日热闹喧哗,到了晚间寂静无人,便有看守铺子的也早都沉沉睡去。
小五自钱多多走后心情很不好。三皇子步步紧逼认准他是放走钱多多的罪魁祸首,只逼着问他要人。他虽矢口否认,双方却闹得极僵,更不欢而散,惹来祖母一通训斥。他借口养伤告病在家,朝廷的消息却没断过。
本以为能多瞒几天,谁知道柔然荆杀派来的人看着憨傻却精明的很,第四日上就发觉了不对。柔然荆杀此时还不知道消息,他派在汴梁的属下几乎闹得人仰马翻,朝廷上下更忧心忡忡,生恐走丢了辽国要的人,柔然荆杀翻脸不认人不肯和谈——须知大宋朝上下咬紧牙关挤出的赈灾物品都送走了,若当真掰了,才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想到钱多多不知走到何处,是否安全,心情又不好起来。正默默算路程,忽然心里一阵惊悚,汗毛竖立,八百年没出现过的第六感跳出来预警。
他低喝:“谁在外面!”
夏初几乎立刻回答:“公子,是我。”
随即夏初靠近:“公子有何吩咐?”
小五将脑袋伸出车外,望着两边靠的极近的屋檐和狭窄的街道,街上悄无一人,只他们一行默默行进。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通了自己整晚不明白的关键,叫着:“掉头,我们回府!”
夏初不解:“不去赴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