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院里转了两圈,青云惊叫连连,一会道好似咱们村里的老宅,一回又说格局像是临江县里的院落,多多打趣,命她到房里墙角寻一寻有没有瓦罐,指不定谁藏了铜板来不及带走。
又引得青云嗔怨。
庄上的人见主家和气,不是那等视人如草芥的,弓着腰赔笑:“咱们原商量趁秋后空闲,把宅子修一修,也省得主家住着不便宜。只是半夏小哥吩咐不许乱动,因此不敢修缮哩。”
林小五笑道:“做的好。”又问钱多多照着什么样式去修宅院。
她笑道:“你这人好生无趣!要的就是原汁原味的乡土民情,这会子又来修宅子。若是请了城里的工匠,必要劝你照着林家大宅再起一座,你可盖得起?”
打趣着,捂嘴直乐,又道:
“你便盖得起,将此处盖得富丽堂皇神仙洞府似的,只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来不得了!”
又道:“你若是有钱没处使,不若借给我,我照月付你利钱可好?”
林小五吃她揶揄,一面宠溺的笑,一面又故作生气:“你个促狭淘气的!我说一句,你有一百句等着!”
青云忙道:“公子这可冤枉姐儿了。来往的夫人婆子都夸我们姐儿是个沉稳知事的。大约也只在公子和大娘面前淘气罢了。”
林小五又何尝不知,只是故意呕她,又笑看不语。
她不自觉红了脸,伸手去打青云:“我把你个多嘴的小蹄子!我何曾淘气来着!”
青云忙躲去林小五身后:“大公子救我。”
小五伸手拦住多多:“好妹子,她是个忠心的,你只看我的面子罢。”
一不留神给他抓了胳膊,当着这许多人她却不好意思,忙拂开:“没良心的小蹄子,还不过来!”
小五又故意问她怎么修缮宅子,怎么布置房间,故意引她说话。
她倒是喜欢此间的紧,出主意道竟不必格外推倒重建,只需略加修缮。外院就弄成平常庄里人家的大杂院,大家住在一处倒也热闹。里头是五进的院子,只是不够宽敞,不放将其中两座连在一处,变成三进院落,阔朗爽气。最好在东北角上建一高台,若在秋高气爽之时登上高台远眺,连绵山景尽收眼底。
夏初机灵,一一记下。
过的一时,几人都累了,恰巧走到一处亭子,坐下歇息。夏初墨棋并青云去厨房端些茶水点心,只留了小五多多两个相对而坐。
她环视此宅,叹息一声:“可见人生变幻世事无常。我还曾去过他家请安,他家夫人傲的很,少夫人倒是个和气的。当日只说富贵熏天,如今来看,还不如升斗小民,日子虽贫寒紧巴些,好在一家团聚,平安无事。”
此间主人家的少爷被发配边疆了。
小五不以为然:“朝中倾轧,原就如此。好在当今圣上乃贤明之主。百姓也有安生日子可过,岂不闻前朝,哪里将百姓当做人看!”
她冷笑:“难道今朝就曾当人看了?”前朝盛行法家学说,于贵族世家宽松,于平民却极为严苛。人命贱似蝼蚁,贵族世家随便打杀也无妨的。
当今祖上也曾是世家,因打着怜惜众生的旗号推翻前朝,坐上皇位。
小五道:“总好过前朝。如今虽说百姓的日子仍旧苦了些,胜在平安二字,不必担忧动辄入狱抄家。便是平民子弟,也有科举仕途能进身。”
她无意宣传众生平等,只看不惯小五将科举仕途视作天大的恩惠,冷笑道:“你观前朝仕途之路如何?”
小五道:“自然是弊端重重。只许贵族世家子弟入朝为官,平民百姓连字都不许识。可见是昏庸无能。”
她道:“你当本朝就高明?科举仕途,选了平民子弟,几率又占几多?且不说营私舞弊之举,单讲这些平民子弟进身为官,若是攀附不上大的势力,又有几个能出息?还不是勉强糊口?若是那些攀附上的,占了显赫官位,为着尽力再升,岂有不贪不苛不虐民的?”
道理极浅显。然而所处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一。小五因生在权贵之家,纵然曾经落难,也只关心肚饱安危。后来回到东京,更是承传统儒家学说,对本朝的制度并规章觉无半点质疑。他受到的教育就是,本朝强过前朝千万倍。本朝政风开明,允许平民子弟科考乃是圣上天大的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