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青云不留意,她偷溜出去,街上逛了一遭,回到巷口见着有马车,不免多看两眼,那车里还有人在,只不下来,隔着帘子吩咐了小厮两句,小厮过来客客气气的将她请了过去,和车中男子对了几句话。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不过是询问些钱家的事情,又钱多多的近况,又家里最近来了什么人。她平时被青云彩云两个看的紧,正经事摸不着,也说不出所以然,车里那位贵人沉吟了片刻,命人打赏,不再理她。反倒是她,借着和小厮说的几句话,半猜半蒙,猜着来人是工部王侍郎的侄子,临江县大户王家的公子。听声音年轻的很,心里就存了些念头,着意奉承了几句,却也没见着对方回声。
绿珠因此心中有了计较,回来便想要打听,王家的人究竟为何而来。
这些,她却不敢回给钱多多。
须知她最恨把家里的事情透露给外人知道,虽然自己知道的不多,却也隐约说了些她打听来的小事儿。
绿珠心中将青云恨了个底朝天。
平日林家大公子来家,她跟防贼似的,半步不许她往前头去。如今又捅破了事体,还不知钱姐儿如何发落她呢!
钱多多也不是个傻的。听完她说,已猜得大差不离。只是不肯说破,冷道:
“姑娘果然是心大的。我只当咱家待你不薄,想着留姑娘在家中,虽说没有大富贵,却也能糊弄着度日,却是我的疏忽,忘了姑娘锦衣玉食惯了,再瞧不上我们这些小户!前两日还有人和我提起,说是玉柳胡同里丰香楼的妈妈打听着想买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回去,姑娘既然看不上我家,就去那里享福罢。”
绿珠吓得面色煞白,抱住钱多多的腿嚎啕大哭:“好姐儿,好姐儿,我给你磕头了,你饶了我罢,下次再不敢了!”
玉柳胡同是暗巢,丰香楼打着酒家旗号,其实是个私窑。绿珠在梁家听多见多,自然晓得不是好去处。吓得魂飞魄散,只恨自己太着急,露了行迹。
若倚着钱多多本心,真恨不得干脆就把她卖去那里,以解心头之恨——她不气旁的,只恨她教唆钱坠儿。
然而转眼,青云彩云两个也是脸色煞白,面面相觑之间,俱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恐惧。她们主仆一贯相宜,虽知晓姐儿不是个善心的,却极少见她做损阴德的事体。如今绿珠被卖去那里,同为丫鬟,不免物伤其类。
钱多多也猜着些她们的心事。青云彩云两个虽有不到之处,却是难得忠心,又相处多年,早有感情。她思忖再三,不肯为了绿珠伤了她们的心。再则柳大娘近来越发信神佛之说,三天两头往寺庙里添些灯油钱。她也不想破功损德。
种种思量,叹了口气,扶起绿珠,叹道:“你呀!你呀!”
问道:“既如此,我罚你十个板子,你可领?若是领了,今后这话休提,你只老实当差,我自为你寻户好人家。”
绿珠只求不被卖去肮脏地方,磕头不止:“但凭姐儿处罚,从今后我只一心服侍姐儿和大娘,再不敢贰心!”
钱多多心道你便是三心二意,我也不敢把你多留。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留在家里终究是个祸患。
又看向明显松了口气的青云彩云两个,板着脸:“你们两个,没好生当差,各罚十个板子,可也情愿?”
青云是胆大包天的性子,心里一放松,就想不起方才的心惊胆战,故作夸张:“啊?十个板子?”哎哟哟叫唤:
“这可坏了!姐儿把我们都打坏了,谁去服侍!”
她板着脸:“先打绿珠。她的差事你们先做着,等她养好了能进厨下,再打青云,青云养好了,再打彩云,还有甚话说?”
青云早跳了起来,笑嘻嘻:“既如此我就放心了。只是姐儿打我的时候千万轻些,我还惦记早些养好陪着姐儿出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