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板下脸,训斥道:“又是胡说!咱家的人自然都是良家女子,便要学些弹唱,也是为多学一门手艺好讨主家欢心,又岂是能随便乱比的?”
虽说流行纳艺房女子为妾,但她培养的女子个个身价清白,便是为妾也比□要显得清贵千百倍。其中颇有两个有天分的,那天和齐婆子聊起,她推荐说若实在不好卖,不如卖去酒楼妓馆,还比卖做妾多些钱。她当面没好意思反驳,背后却很是不痛快。
再说缺钱使,她也不想做那等损阴德的事体!
一时上齐了菜,又送来欣悦楼的蒜泥白肉,两人对饮。林小五好酒量,方才已饮了两升,如今两人对饮,越喝他反倒越清醒,越喝越有兴致,谈古说今好不热闹。
也是大宋朝的酒都不是蒸馏酒,度数低,否则不止烂醉如泥,只怕要送去医馆抢救了。
说起喝酒这件事情,实在是种天分。有人说酒量都是练出来的,可对于林小五和钱多多而言,酒量那就是天生的。林小五自不必提,钱多多却也是能喝的主。从前在刘氏手下过活,家穷,剩不得粮食酿酒,然而地里活重,钱满山就想喝上两口。秋天时分,山里野果成熟,一家都去捡拾,酿成果酒,省着能喝一春。某年春天,小五怎么也找不到钱多多,急得不行,忽然灵光一闪跑去酒窖,果然她醉倒在酒窖中,倚着酒缸睡声正酣。小五哭笑不得,又不敢让刘氏知道,只得在酒窖中陪伴直到钱多多醒来,回到家里随便扯了个谎。
问她喝了多少,她红着脸只不肯说,小五后来暗自查看,她自己喝了足有半缸!
喝到日头西下,摆手告别,见她脚步趔趄,要送她又不肯,只得暗地跟随,看着王爷爷将她迎了进去才放心。
转头问:“查着了?”
半夏不知何时赶了来,跟在后面,低声:“查明白了。钱娘子去了西洋货铺子,三百两卖了只八音盒,先拿了一百两的交子,说好另二百两改日送到她府上。”
林小五面容冷淡:“是嘛。”
半夏不敢吱声,更不敢说人家卖的就是你当初特地买来的生辰礼物,买时花了一千三百两,如今只卖了个零头……
觑眼公子神色,有必要回去提醒家中那些猴崽子,说话做事都当心些!
走到林府巷口,他站住,道:“明儿你准备四色礼物去堂嫂府上,托她买两个下人。”
半夏闻弦歌知雅意,不必多问,已然明白,应声:“是从府中官账上支银子,还是……”
“我月例银子不是没动?”
半夏看了眼闷闷不乐的夏初。夏初瘪嘴:“上次给她买八音盒就从月例银子里出的,如今总共剩了不多。”
半夏驳斥:“休要胡说!八音盒的钱是公子单独拿来的,哪儿用着月例了?”眯眼,冷道:“该不是你中饱私囊了?”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假如夏初有哪怕半点心虚,无论从前多少情意,也绝对饶恕不得!
夏初顾不得还在公子旁边,蹦起来眼睛瞪得溜圆:“谁中饱私囊了?谁中饱私囊了?我对公子再忠心不过的,你凭什么疑我?我不过是看不惯钱多多——分明就是下贱的身份,非要和公子平辈相交,又不懂得礼数,每每教公子难过……”
半夏惊恐的看了林小五,呵止:“夏初!”
心里实在恨他没眼色。
公子和钱娘子如何,自有他的思量,自己这些做下人的,只要听从吩咐保证忠心就是,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当面说钱娘子的不是?
夏初仗着公子疼他,犟嘴:“本来就是,公子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公子待人客气,她就敢蹬鼻子上脸……”
又气又急,狠狠拍了他一巴掌:“你什么身份!也敢在公子面前说嘴!”
觑着林小五脸色,虽是淡漠,却已然不悦。
他忙道:“公子,这两日我要夏初有用,先换了别人服侍罢。”
再让他这么呆下去,有朝一日非惹出大祸不可。
林小五扫了眼惊愕的夏初:“他还是个孩子,也莫要太过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