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子为她插完花,退了几步歪头打量:“衬得妹妹越发好看了。”道:“哎呀,要赶紧把这些花拿到阴凉处才好,还要送与老祖宗和娘亲——三哥哥且先帮我陪客人,我去去就来。”
钱多多张口想说我和你一并走。
她却道:“妹妹略微等我一等,我去房里拿个铜镜,很快就来。”
说罢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提着裙角飞快的跑了——钱多多看的傻眼。竟不是个大家闺秀,而是乡野跑惯了的女子么?
好在还有不少丫鬟跟着,并不曾全走,总算不至于太失礼。
她微微推开一步,道:“我也跟着去看看。”
王熙却低声道:“孔兄叫我问你好。”
她一怔。
“孔大哥?”
王熙颔首:“我和孔氏是学里的同窗。前次听福儿说起你,和孔兄聊起当今世上知书识字的奇女子,我和他竟同时说到咱们县上也有个聪明不亚须眉的……才知道原是一个人。”
她垂首:“公子谬赞了。”
王熙道:“孔兄说你就和他的妹妹是一样的。我和孔兄乃莫逆之交,你既然是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
钱多多垂首,不语。
喵的,你说妹妹就妹妹?
你这高门大户龌龊事多,我可不敢随便攀关系。万一惹怒了你老娘,找个借口拾掇我,我找谁哭去?
然而这么一说,大家都是认识的,她也放心了许多。终究是关心孔近东,抬起头,问:
“孔夫人和孔大哥,都还好?”
他微微笑:“都好。孔兄还要我问你和柳大娘好。”
她神色微黯,勉强笑:“多谢你。”
曾经同一个屋檐下共住了三年,朝夕相伴视做亲人的孔氏母子……她真心爱戴孔夫人,也拿孔近东当大哥看待……可是自从他们搬离了钱家村,联络渐少。好容易回到县城安顿,她屡次提出要去看望孔夫人,柳氏却不同意。
只说他们如今和自己不是同一类人,最好少去打搅。
她虽愚钝,多少也是懂得一些的,虽挂念孔氏母子,却很听话的一直没有去打扰。
王熙笑问:“不知妹妹念了些什么书?”
她道:“些许识得几个字罢了。”
王熙哈哈大笑:“妹妹不老实——孔兄可是说了,妹妹才智不在他之下,一教就通的!他和小五两个读什么书,你也是跟着读的!”
钱多多默然。
喵的,你才是妹妹,你全家都是妹妹!
她贼讨厌这些自来熟,动不动就姐姐妹妹哥哥弟弟一通乱称呼的人。我有和你很熟吗?纵然你认识孔近东,认识林小五,但这又不是学数学,1+1等于2!
王熙却毫无眼色,丝毫没有察觉钱多多对他隐约的抗拒。他是大家公子,平日里旁人都奉承着他,巴结着他,何曾遇见过不想多和他接触的人。
反倒津津有味的问这问那。
钱多多无心得罪于他,只得敷衍。
说了半晌话,她借口去看五娘子,急匆匆的走了。
王熙站在原地。
原来这就是孔兄心仪的女子啊……好像也不怎么样……
说起来,他们本该早就认识。
孔近东与沈义轩交好,而他家和沈家乃是世交,沈家搬去京师,来往书信中常提到孔近东。待得孔近东考中了秀才搬来县城,又同在学中念书,两人才渐渐熟识起来。
孔近东虽为人端方不苟言笑,却也不是那等酸孺,颇有几分才气。都是年轻人,针砭时事,评文论道,倒也很说得来。他和孔近东走的近些,却是这一年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