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子并不在场。倒是王夫人,束手站在边上伺候。闻言忙自责:“都怪我没管好她。”
老夫人摆摆手:“罢了。我们这样的人家,生个女孩儿,原也该活泼些才好。我看婷儿就不错,你们不必太严格。”
王夫人应是。
老夫人和林嬷嬷说了半晌,才轻轻一拍额头:“果然老了,记性差!”转向王夫人:“你是他亲娘,原该和你商量——依你看,钱家的丫头可配得上熙哥儿?”
王夫人恭敬道:“娘看中的人,决计不会有错。”
老夫人很满意她的回答,笑着对林嬷嬷道:“我这儿媳虽然愚笨些,胜在懂得孝敬我。”
林嬷嬷凑趣:“原是老夫人教的好——再者,夫人若是愚笨,我这儿媳可就是蠢不可及了!”
林大娘闻言,轻轻打了自己嘴巴子一下:“叫你蠢的连亲婆婆都嫌弃!”
她的凑趣,惹得满屋子老老少少轻笑。
老夫人道:“虽说是小家小户,她娘又是那么个人——好在人还算机灵,也懂得察言观色,又不比那些个寒门里的丫头,一味瑟缩。青衣道长也只说她好,是个有福气的。依我看,倒也还配的上熙哥儿。”
王夫人也颇满意钱多多,应道是。
林大娘请老夫人的示下,可要把桂花和福喜调到别的院里去。
老夫人道不必,只看她们怎生表现。
林大娘窥了王夫人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桂花重了老夫人屋里桂花姑娘的名儿……”
老夫人漫不经心的摆摆手:“随便改一个。”
她又道:“福喜名字虽然讨喜,却和熙少爷的音重了。若是不在景院当差也就罢了,偏生她分在景院……”
老夫人嗔道:“果然是个笨的!若嫌重了,就叫福儿也罢!”
林大娘赔笑:“我婆婆原说我愚不可及……”
众人又笑。
五娘子所居夏院。
丫鬟笑着通报:“熙哥儿来了。”
王熙十七,生的眉清目秀——大抵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哥儿没几个不眉清目秀的。然他的眉清目秀又与旁人不同。他是那种带了一点点硬朗的味道,颇有些粗蛮兵汉的影子。
老夫人常说,家下这些个孩子,只他最像他祖父。
王家的祖上其实是屯田兵将出身,立了大功,皇上赏了军功,在临江县安家落户。此后几代都诗文传家,再没出过投军的。唯王熙的祖父,年少叛逆,背着家中偷偷去京师考武举,竟也给他得了十几名。只家中不肯让他去军队,硬是把人拦了下来。
他一生酷爱舞刀弄枪,原盼着儿子能继承所学,谁料生了个儿子是个斯文货——不仅斯文,更加连杀鸡都看不得。最是个心软的。
老人家在世时常常感慨,家传渊源,到了自己这里就断绝了。
王熙生下时,老人家已然仙逝。家中盼他当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谁知他却越长越爱枪棒,老夫人常常说,他是随了他的祖父,因此格外喜爱这个孙儿。
王熙大步流星,朗笑:“五妹妹,你上次和我要山兔子,这次可不就逮到了!”
他手里提了个精致的笼子,笼子上罩着黑布,大步走到屋里,放在桌子上,得意洋洋炫耀道:
“我和近东他们走马跑了二十几里路去到山中捉的!你看这山兔眼睛是黑红黑红的!”
五娘子好奇的围过来,吓得花容失色:“哎呀,三哥哥,你把兔子杀了?”
王熙一怔:“没呀?活的好好的,近东还特地给它放了许多鲜草……”说着低头去看,自己也唬了一大跳:
“哎呀,怎么死了?”
五娘子被丫鬟搀扶着,掩面:“三哥哥,你吓唬我,看我告诉老祖宗去!”娇滴滴的小姐,何时见过死物,吓得嗓音都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