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五道这是春天来了。迎春迎春。
钱多多白眼:“你当我白痴?什么迎春,明明是连翘!”
说话间折了许多柔软的枝条,随手编出花环。林小五嘴角一直噙着笑意,道:“啧,好生生开在枝头的鲜花,被你糟蹋了。”
她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默念一遍,奇道:“二妮儿,你学问见长,都会吟诗作对了?”
察觉他的怀疑,忙道:“呸呸呸,我才不是酸秀才!前天给孔大哥送饭,听见乡学先生摇头晃脑的念了一句。”
心中警惕,暗暗提醒自己莫要得意忘形,做出些个不合时宜的动作行为。好在她腹中墨水少少,除去这句,大约也只记得些‘鹅鹅鹅,白毛浮绿水’,‘床前明月光,地上蚊子咬’之类的诙谐语句了。
她嘴里哼着乡间小调,欢快的跳跃于田间地头。
林小五带笑的看着她:“这么高兴?”
她回首,愉悦狡黠:“总算熬过了三九,再也不用担心积雪压塌屋顶,你不开心?”
她又长大一岁。经过一个冬天的将养,身材如同抽高的柳条,虽细但长。面部皮肤稍微白了些,眼睛大而有神,时不时闪着灵动的光芒。
并不是美人,但总能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野地里青草新露头,他们毫不客气采了一大篮。她开心的拨弄,大黄总算有青草吃了。
这厢开心回家,家里却愁云惨淡。
乡学的教授先生家中有喜,放假三日。
放假本是好事,先生留了课业,学生们在家自行用功。然而这位先生留下的课业却有些不同寻常。
孔近东愁眉惨淡,情绪低落:“娘,今后我在家读书吧。”
孔氏手边放着针线簸箩,捏着绣花针的手微微发抖,语气却很是坚定:“瞎说!”低下头在绣棚上将仅剩的几针赶完,手指和心情都平静下来,道:“你回房做功课,钱的事情娘来想办法。”
孔近东忍不住:“不如我去寻义轩,他家藏书颇丰……”
孔氏猛的抬眸,目光犀利,孔近东讷讷:“娘……”
她严厉道:“人贵自重。沈家老爷帮你良多,我们没得报答他们已是心中不安。难道你遇上困难就要去求人不成?”
他低了头。
孔氏叹息,放缓了语气:“这个年下我又攒下许多活计,赶明拿到县上卖了,又是一笔银钱。二妮儿的络子倒是结的越发精致,又想出许多新鲜花样,想也能卖个好价钱。等她回来和她商量,先借了她的工钱,将来再还吧。”
他这样一说孔近东想起:“又该交租钱了吧?”
孔氏淡淡的:“这个我却早有准备。”忽然犹豫:“不然先和小五说,租钱欠着?”
自己却又摇头否认:“本就没几个,杯水车薪,也不顶事。”
孔近东因听他娘说起女工活计,想起一事,自袖中掏出两个缎帕,递给孔氏,道:“娘亲把这个也一并卖了去。”
孔氏接过一看,缎帕料子是上好的,绣活也精致用心,非一时之力,讶道:“哪来的?”
他不以为意:“前日去寻义轩,在穿廊等候时,他家的丫鬟非要塞给我。”
孔氏面色一紧,将缎帕搁在桌上,严肃的望着儿子。
“这两块帕子我自有去处,先前也就罢了。你可听好,往后再往沈家去,行止务要稳重,离得内院远些,总有丫鬟婆子要私下送你这些物件,是万万也不能收的!”
孔近东愣头愣脑:“我说不要,她们丢下就跑……”
孔氏怒其不争:“那就丢在原处,看也不要看一眼!”
孔近东本是不解风月之人,见着母亲如此看重此事本有不解,却突然间不知哪里灵光一闪,开了窍,当下面色潮红,讷讷应了。
忽听得院外林小五和二妮儿两人说笑而来,忙闭口不言。
钱多多自去喂大黄,林小五笑着和他们说了几句话,道差不多也是时候春种云云,见孔近东面色似难,背了孔氏悄悄问他。
原来先生的同窗新出了几本文选,先生要求学生人手一本。他悄悄打听,这文选价格却是不菲。开春之后既要买些必备的笔墨纸砚并书籍,又要买这文选,资费就有些不足。待要不买,又恐先生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