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叶儿落在最后,翦水双瞳含羞带怯的望着林小五,孔氏看在眼中,气在心中,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一面唾骂这女子好生不知羞耻,一面又庆幸退了亲,否则自家可消受不起这等没有廉耻的儿媳。
转身叫了孔近东,扶着他进屋,不理这无耻女子。
林小五一直垂首,保持着礼貌十足的距离,并不肯迎视她的目光。
钱叶儿咬唇,细声道:“嫂嫂说家要招丫鬟,想送我去哩。”
林小五扬起笑脸:“家大业大,做他家的丫鬟自然是有福气的。”
钱叶儿目中柔情万分,只可惜无人响应。
她见林小五这般回答,紧咬下唇,声若哀泣:“你也知,我不想……”
气呼呼离开的刘氏回首高呼:“钱叶儿!”
她不得已,哀怨的望了林小五一眼,转身离去。
风中传来刘氏毫不掩饰的训斥声:“你且和他説些什么!不早就说过,他是瘸子,又不是自由身,没得前途,罗嗦些什么?”
林小五摸摸胳膊,被钱叶儿临走那一眼渗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钱多多问他:“你能打成?”
他信心满满:“放心,我偷学了好几日,保证没问题!”
钱多多翻个白眼,不再理他。
倒是孔氏和孔近东,万分歉疚。孔近东道:“为着我没得惹了闲气,累的母亲和小五,还有妹妹都吃她排头……”
钱多多道:“无事,我狠掐了她几下哩,肯定青了!”
她诡计得逞,掩口偷笑。
孔氏无奈的笑着摇头,责她一个女孩儿不知尊重,却又宠溺的拉着她摸她手腕,问她可疼。
开口说话过了明路,一个屋檐下,她也不再端着藏着。毕竟装哑巴装的时间长了,任凭圣人也受不了。
不知是否钱二妮儿的这具身体原因,她讲话声音尚带沙哑,语调又奇怪,常常颠三倒四的说不明白,倒真像大病初愈,刚学讲话的人。
她的腔调怪异,林小五没少嘲笑她。每次都被她挥舞大扫帚追得满院跑,孔氏拦不住,只得私下里训诫她要稳重。她次次点头受教,转过头又忘个一干二净。孔氏无奈,也只得加紧训练她的语调,常常纠正。
孔近东自顾歉疚,旧话重提,道:“不如我帮小五来做工,也好早日完成。”
孔氏面色一沉,不说话了。
林小五连连摆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道:“你是读书人,将来要考秀才,做官的,怎可耽于这等木匠活计,没得让人将来笑话。”
孔氏这才面色稍霁。
孔近东道:“可总是累你……”
林小五微笑摆手:“我乐得多学一门手艺,将来好挣饭吃哩!我和你万万不能比的……”
自然是不能比的。
如今自己生死难料,不知哪日仇人就会找上门来。多学一门手艺,将来带二妮儿逃难,也能自保混口饭吃。
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却是不好讲究。什么贱工与否,此时都无关紧要。最紧要是保命。
留得青山在,将来若有沉冤昭雪的那日,位高权重,莫说他做过匠人,就算他做过更下贱的活计,只要封了口,不怕人众说纷纭!
他连自由都能卖,还有什么不能卖呢?
日子温馨俭省过
他心灵手巧,又不求多精致豪奢,没过几日,做得一书桌、一妆台,虽粗陋简单,胜在心意实用。孔近东千恩万谢,欣喜的恭敬将书桌迎入房中,摆放于窗前。孔氏见儿子兴致勃勃的商量着摆放哪本书,又筹划攒几个钱正经买套文房四宝,不由心酸。
“当日在家,偌大的书房我儿独用,现如今娘连个书房都给不了我儿……”
孔近东忙道:“娘亲说这,儿万死莫辞。身为男子不能护卫娘亲周全已是不孝,若再要娘为了儿殚精竭虑,实难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