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娘一向生意还好?”
柳大娘道:“且是糊弄馍馍罢哩。我一个妇道人家,若不是实在没了活路,也不像出去抛头露面……”
刘氏赔笑:“俺们想出去,都不得法哩……”
柳大娘笑笑,叫过林小五,道:“这孩子姓林,叫小五。是我在娘家为闺女时好姐妹的孩子。桑干河发水,她家遭了灾,家里几个孩子吃不上喝不上,没辙想把孩子托付给了我。我寻思着家里的活计也忙,你和叶儿也不能整天盯着二妮儿,就接他过来陪二妮儿两天。”
她说这话并不看着刘氏,反而紧盯林小五。
这番谎话说得巧妙,连半个字都不真。林小五年方十一,乍闻谎言,连眼都没眨,只叉手,垂目,全无吃惊表情,柳大娘看的心内连连点头。
刘氏打量了林小五两眼,脑中迅速盘算,嘴上推辞着:“我和叶儿也没多少事体,照看二妮儿足够哩……”
却不知柳大娘打得哪么算盘。莫不是察觉了她苛刻二妮儿,特地找人监视?但看林小五面黄肌瘦,又是个瘸子,面目也老实的很,管么子用呢。
柳大娘深知自己这位侄媳的品行,当下道:“他的一应饭食托付给你,我每天再把你十五个钱。”
刘氏磨叽着不答应,嘟囔:“今年天旱,收成不好。”
柳大娘又道:“也不白教你养活。我在村里买下的五亩田,你且叫他和二妮儿去种,收成留一半当他俩的嚼裹。”
刘氏这才松口。
相依为命身世苦
因柳大娘是客,午饭特意多做了两个菜,有肉,也有鱼。巧儿显摆:“是我下河摸得鱼。”
柳大娘很是稀罕他的模样,夹了一筷子肉:“巧儿真能干!但你年纪小,可不敢学人家下深水。”
巧儿得意的仰脸:“我都在浅水里,有三哥哥帮我呢!”
按着乡间规矩,女子是不能上桌的。
然一来柳大娘身份特殊,二来客人也只她一个,就连钱叶儿都让她在席上坐下。钱多多表面上维持木呆呆的神情,别人叫坐她就坐,别人叫吃她就吃,不说话,不行动,在外人看来她更傻了。
表现得虽傻,却在一直观察。
柳大娘对钱叶儿和巧儿都亲切有加,唯独对亲闺女不理不睬。若说厌弃吧,在县城她也有说有笑,很关心女儿。
钱满山闷头猛吃,一言不发。刘氏踢了他好几脚,都木头人似的没反应。刘氏无奈,只得堆笑问询:
“婶娘可又有什么新鲜的笑话?”
柳大娘本不欲理睬她,钱叶儿和巧儿却都眼巴巴的盼着,就连始终没表情的女儿也仰起脸看着自己,想了想,笑道:
“我也是听说来得。说是邻县章大户家的夫人,在本地也算大家闺秀见多识广了,去岁去得京里,章老爷京里生意上伙伴的夫人带她去大相国寺进香,她在偏殿见到几位师太,当场大惊失色,没敢问话,匆匆退出,和那家夫人说再也不去大相国寺。人家问她缘由,她叹了口气,道是皇家寺庙也不清净,和尚都娶了老婆哩……”
她说的有趣,自己先捧腹大笑。钱家几人面面相觑,并不解其意。钱叶儿机灵,率先浅笑凑趣,刘氏也连忙裂开大嘴捧场,就连钱满山都干笑了几声。
巧儿幼小,想了半天没明白,直问:“婶娘,为什么和尚能娶老婆?”
一席话逗得柳大娘又笑了半晌,道:“傻孩子!师太们哪是和尚的老婆!大相国寺是皇家寺庙,当今主子娘娘礼佛,特意请了德高望重的师太们在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