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8章(2 / 2)  无污染、无公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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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行脚帮的地盘,她不认识亮哥,抓他,是因为看出他是这伙行脚帮众的头头,本意是想给那几个邻居解个围,没想到亮哥竟然脱口一句“卫骁”,还吓得尿了裤子。

卫骁就是她师父。

外人对他讳莫如深,把他传得都快妖魔化了。

其实在甘卿印象里,他只是个沉默寡言的老男人,天天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改良中山装,蹬着二手自行车上班,一双手粗糙又干净,从来不让指甲长长。他不吃死孩子,也不喝人血掺的葡萄酒,嘴刁得很,因为他是个大厨。

从小没地方练刀,他就切菜、雕水果,切完雕完的食材当然不能浪费,于是到处搜罗菜谱,没事就照着做,长大后干脆就以此为业。可怜师祖,一辈子风华无双,老来跟徒弟过,差点吃出小肚子,隔三差五闹腾着忌口,差点“晚节不保”。

他自己却节制得很……当然也可能单纯是挑剔,临到花甲,看背影,仍像个青春年少的小伙子。

他们都说他养生有道,百岁无忧。

可他居然没领到退休金。

甘卿回到泥塘后巷,循着记忆里的小路,往深处走……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泥塘”也在缩水,前些年,这一头沿街的房子已经拆了,据说是为了拓宽街道。她站在空旷的街头,看过往的车喷出温暖的尾气,茫然地往四下看了一眼,没能回想起自己家以前在哪一块。

“杆儿。”

甘卿早听见了脚步声,没回头。

“那边的小花坛,就是你家门口。”孟天意走过来,在马路牙子上坐下,目光扫过甘卿缠着布条的手,“孟叔给你记着呢。”

甘卿终于动了一下,顺着他的指点看去。那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花坛,这会西北风正得势,花坛里只有枯枝,盖着瑟瑟发抖的塑料布,显得有点惨。

“孟叔,”她的声音几乎湮灭在车声里,“您再跟我说一遍,我师父是怎么没的?”

“那一阵子他脸色都很差,有时候还走神,恍恍惚惚的,别人问起,他就说是因为过节,饭店客人多,总加班。掌勺也是体力活,我们都劝他,年纪大了就别那么辛苦了,该交给年轻人了……结果有一天果然就出事了,他下班回来太晚,骑车被车撞了。”孟天意说,“当时看着,除了狼狈一点,也没什么大事,就让肇事司机走了。可是……毕竟上了年纪的缘故吧,过了几天,腿突然不行了,在家卧床好一阵,还用上了拐。”

甘卿没有打岔,静静地听着。

“然后有一天……我记得是九月初九,重阳节——卫兄突然架着拐来找我,交代后事似的,跟我说了好多话,还给了我一盒信,让我按信封上标的日期,到日子就寄给你。他说反正你也不回,穿不了帮。”

甘卿的手指狠狠地捏紧了。

“我当时就觉得不好,过了几天,果然……唉。当时的邻居看他门口积了好几天的报纸,又想起有一阵没见过他了,有点担心,敲门一看……说是猝死,中老年人挺常见的,心衰,身边没人,人一下过去了。”孟天意叹了口气,“杆儿,别多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你那会在燕宁,也不可能一天到晚不出门陪着老头,不一定赶得上那要命的几分钟。赶上了,人也不一定救得回来……多少年了,别惦记了。”

甘卿一字一顿地说:“我师父没有心脏病。”

“好多心脏猝死的平时也……”

“庖丁解牛,”甘卿蓦地转过身,打断他,“出了车祸,会连自己身上的筋骨伤没伤到也不知道?”

孟天意仰起头看着她:“道理你不是都知道吗?他当然知道,但是既然不愿意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卫兄上了年纪后,闲聊起来,总是后悔自己年轻时候锋芒毕露,做的一些事太过了,如果老来能了结,也无怨无悔。他不想让你知道了心怀芥蒂。”

甘卿冷冷地说:“他当时确实不是病死的,对吧?周围的人都知道他出了车祸、撞了腿,所以即使看见他身上有伤,大家也不会多想。死在家里,看着风平浪静,像寿终正寝,没有家属不依不饶地要查,当然也没有人仔细验尸,就干干净净地按猝死处理了!”

“你别多想,也别听我二姨胡……”

甘卿:“行脚帮的一个杂碎喽啰怎么会一眼认出我,脱口就叫‘卫骁’?”

“甘卿!”孟天意脸色严肃下来,“就算卫兄不是寿终正寝,他心里如果真有冤情,以他的手段,想留下什么线索证据,早就留下了!你想不明白?他过世前,找我寄存遗物,除了你的事,其余一概只字未提,因为这辈子让他挂心放不下的就你一个人!你要是懂事,就该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别让他九泉之下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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