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后基地雷厉风行地宣告他们的实验项目终止,当天,负四层所有处于进阶阶段的丧尸都被锁死在一间间实验室内,通风口关闭,大门锁死,大量浓烟的毒雾随着警报声在实验室散开,一个个穿着基地特质衣物,呆傻听话的丧尸开始躁动,受到刺激般疯狂地撞起了笼子,笼子震动几下砰地被他们冲开,所有丧尸一股脑涌向了门口。
他们身体贴了上去,抓挠强化着玻璃,拍击,青白发灰的脸密布着黑色血管,向外发出刺耳的低吼和咆哮,最后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只在玻璃上留下了一道道黑红抓痕。
钱妙竹被门上一个写着生物危险的黄色标志刺痛了眼睛。
负四层的所有研究员领了自己的薪水,被暂时看管起来,直到基地向外宣布抗体,基因疫苗研发成功,并在基地开放注射点。
当时轰动的场面他们没能参与,签署了保密合同出去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钱妙竹这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她把自己这些年弄来的所有积分都榨干进了药剂系统里,还欠了不少才换取后两阶段的药剂,刚成功注射一个感染者,收到的积分就立马被系统自动扣走了,如今实验项目被迫停止,获取积分的来源被掐断,商城里大片大片的药剂信息被一把红锁锁起来。
难熬的心急下她升起了重启实验的心,为了防止电话被窃听,先去找了过得不太好的王罗。
王罗是不甘心自己现在的待遇,但他那天被吓破了胆,钱妙竹委婉地提起了一点药剂实验,他就畏畏缩缩地关上了门,等对方敲不开门,只能离开后,又继续埋怨地痛骂着基地卸磨杀驴。
钱妙竹心里堵了一口气,从他的住所出去,在育苗接种点附近看到了另一个正在帮忙的同事。
对方笑着对她挥了挥手,跑了过来,和她闲聊几句,她心里一动还没等提起实验的事,对方就告诉了她这个消息,惋惜地叹气,感叹还好实验终止了,他们差一点就酿成了大祸。
心脏扑通跌进了冰窟窿,钱妙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柏成和走出实验室前看她的眼神,和那句嘶哑的,毒蛇吐信一般的话。
她冷汗津津,突然,前面人群中爆发了一阵争吵,这才拉回了她的神智。
同事叫了她半天她都没反应,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啊?”
钱妙竹呼吸急促了一瞬,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她看向那边骚动的人群,皱眉:“那边好像发生什么是事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同事伸长了脖子张望了一眼,没看见什么,便点了点头:“行。”
他俩挤进看热闹的人群中,就看见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用力踹着地上一个衣衫破烂的女人,痛骂她。
“疯婆娘!你男人死了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他就是吃这碗饭的,他该死。”
同事皱了皱眉:“操,打女人啊。”
他忍不住了,撸着袖子准备去帮忙,身旁一道靓丽的身影愤怒地冲进里面,拦在被打的女人面前,严厉:“住手!谁让你打人的?!”
她满腔的愤怒,瞪着男人,却不想男人看见她的脸后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浮现出喜色,挠了挠头:“钱博士,是您啊?您不记得我了?是我啊,我儿子的命还要多谢钱博士呢。”
钱妙竹怔了怔,想起来了,不敢相信这打人的竟然是当初痛哭流涕求她救救自己儿子的无助父亲,张了张嘴:“你……你这……”
男人似乎也有点尴尬,连忙解释道:“钱博士,你误会了,我也不想打人,但你看,”他把另一边尖叫着大哭的男孩拉过来,给钱妙竹看他脸上的咬痕,心疼又厌恶:“这疯婆娘每次在街上见了我们都发疯,你瞧她把我儿子咬的,真晦气!”
钱妙竹看着那孩子脸上的伤,心里好受了一点,以为女人有精神类疾病,刚想劝劝男人别和她计较,身后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接近。
那男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脸色一变,匆匆地抱着大哭大闹要报仇的孩子走了,被他挤开的几个人不满地嚷嚷,一脸莫名其妙。
“他妈的,跑的倒快。”晚来一步的独眼军官吐了口吐沫,瞥到旁边站着的钱妙竹,让两个士兵先把女人扶了起来,随后扯了扯嘴皮子:“这不是钱博士么,您这又再大发善心了?”
他表情古怪又讽刺地一笑:“哈,这次轮到她了。”
钱妙竹不明白他再说什么,但莫名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你什么意思,我认识她?”
两个士兵小心地把身后的女人扶了起来,女人疯疯癫癫,一会嘻嘻笑,一会呜呜哭,看见钱妙竹的脸霎时间安静,眼珠子紧紧盯着她,疯了般“啊啊”叫,想要扑上去抓挠她。
同事吓了一跳,把钱妙竹挡在身后,士兵连忙低声哄着,把女人带走了。
“看见了吗?”
独眼军官皮笑肉不笑:“她这样可是拜你所赐,钱博士贵人多忘事,一定忘了那个不起眼的守门士兵了吧?那是她的丈夫,被你指使出去救一个自己跑出去送死的小孽畜,死了,死的尸骨无存,你还得她家破人亡,这会儿又再保护她了?”
他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咄咄逼人,每吐出一个字,钱妙竹的脸就白上一分,忍不住后退,周围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们身上,窃窃私语地讨论,同事也诧异地回头。
钱妙竹惨白着脸解释:“我……我不知道会这样。他当初跪着求士兵救救他儿子,给他们磕头,但那几个士兵态度恶劣,把他赶走了,他头上都是血,走投无路下正好碰到我……”
“是,然后你就心软了。”独眼军官接过了她的话,咬着牙挤出个笑:“钱博士,下次您大可自己出去救,别拿别人的命填!”
周围的讨论声更大了,钱妙竹惨白的脸迅速涨红,压下被戳破心思的心虚,艰难道:
“我没有!他们是军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对普通百姓的态度那么恶劣……”
独眼军官彻底听不下去了,“哈”了一声,音量拔高:“这么说他死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很开心?这嚣张的臭当兵的终于死了!妈的,一帮没良心的,就他妈该让你们都去守着基地的大门,看看什么时候会被那些隐瞒伤口想进基地的感染者咬!”
四周倏地陷入一片寂静,他目光阴鸷,深深地看了钱妙竹一眼,带着人走了。
同事有些臊得慌,清了清嗓子,委婉地说了句场面话:“你这算好心办坏事,别太自责。”
钱妙竹却抬起了头,眼眶红红的:“你也觉得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