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修贤面无表情闭了闭眼。
朝堂上百官分成两列,闻玉书和江言卿站在一排,一身绯红朝服的男人叹息罪有应得,随后用很轻的音量和旁边的人低声呢喃。
“言卿说过,我善妒的很。”
今日的事在朝堂上引起巨大的风波,闻阁老和殷家的亲事怕是也成不了了,若是这一桩桩一件件查下来,整个殷家都逃不了干系。
殷修贤沉着脸走到宫门口,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不大,但他没有子嗣,说是权当闻玉书是他亲儿子,也不过是越老越舍不得权利,扶他上位罢了,那殷僖,才是他真正放在心上的殷家子弟。
他被扶上马车,坐在软垫上往外看,闻玉书一身朝服温文尔雅的站在马车旁,这样的从容,这样的心性,让殷修贤遗憾他要是自己的后人那便好了,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怀疑了什么,他就这么注视着那荣辱不惊的人良久,才苍老道:
“也是我那侄女福薄,摊上这么一个哥哥,如今和你的缘分怕是要尽了。”
他还要想办法保住那不成器的,听着闻玉书温和的劝了他几句,便让侍卫驾着车离开了。
闻玉书站在原地,看着他的马车远去。
殷修贤结党营私,大肆打压异己,他的党羽侄孙更是骄横跋扈,但殷家的根并不在皇城,天高皇帝远,有什么把柄都能被及时掩盖了去,这次因殷修贤打定主意要把侄女嫁给自己,所以殷僖多留了几日,闻玉书叫人暗中撺掇他在皇城各大赌庄酒肆花光了身上的钱财,他不敢管叔父要,穷得捉襟见肘,碰见有人要买官没受得住诱惑便同意了,那脏银可还在他府中,殷修贤怕是还不知情。
不过这只是刚开始罢了。
第69章 玩弄权势之道,修瑾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剧情)
夜色漆黑,黑云遮月,一辆马车停在挂着“殷府”牌匾的大宅子外,老者踩着矮凳,从马车下来。
殷修贤忙到夜里才回府,面色一片阴沉,府中侍卫连忙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黑夜中他神色平淡,道:“人在哪?”
侍卫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在书房。”
殷修贤“嗯”了一声,往书房去了:“都不用跟过来。”
书房里点了一盏灯,隐约映出一个影子,殷修贤推开了门,看见穿着一身直裰,面白而无须的男人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似乎听见了门口的动静,他端着茶杯,掀开了眼皮。
“殷大人这是刚忙完?”这人说起话来也带着一股子阴柔劲儿。
殷修贤摘下肩上的披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私自出宫,你好大的胆子。”
“放心,小皇帝睡了,我来见你,是想知道你究竟要等到何时在动手。”
奉笔太监汪德佑将茶杯放到一边,语气阴森森的:“小皇帝年纪越来越大了,又有他舅舅,对你我二人可谓恨之入骨,要让他成长起来,掌了权,焉能有我们活命之时?”
殷修贤皱着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奉笔太监哼了一声:“什么意思,殷大人难道不知?今日你侄子的事就被小皇帝交给了江言卿来办,那厮可断不会手下留情!”
殷修贤疲惫的捏了捏鼻梁,不可否认太监说的没错,谁能想到已经落魄的侯府最后竟杀出一个戚韵,小皇帝有了依仗,纵使再年幼不经事,也终会有成长起来的一天,但谋逆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想踏上这条冒天下大不为,令人唾弃的路。
他负手而立在窗前,沉默了许久,苍老道:“让我再想想。”
……
江府,书房灯火通明,几个幕僚刚从书房离开,桌上还摆着茶盏,江言卿和戚韵谈着事。
“我叫人将弹劾殷僖的折子递到御前,却没等到音讯,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被人拦下了。”
江言卿闲适地倚在太师椅中,用茶杯盖拂了拂茶叶,慢悠悠道:“能做到同时遮住皇帝耳目的,除了内阁首辅殷修贤,怕是只有司礼监的奉笔太监,汪德佑。”
戚韵思索着:“汪德佑掌握着司礼监,东厂。内阁送上去的票拟也要他来代皇上批红,殷修贤行事谨慎,那就从这位奉笔太监身上下手吧,他日日跟着皇上,也方便我们运作。”
江言卿也是这么想的,放下茶杯,又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殷僖来皇城后经常游走于各大赌庄和画舫,和一帮狐朋狗友金迷纸醉,按理说已经没银钱了,可跟溪平侯之孙见了一面,突然出手阔绰,没多久,溪平侯之孙也当了一个小官。”
“你是说……卖官?他胆子这么大?”戚韵皱了皱眉。
江言卿一笑:“怕是如此了,更奇怪的是这件事殷修贤好像不知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殷党的人为了讨好上司的侄子自作主张,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而且……戚二,你不觉得这太过巧合了。”
戚韵眸色微微一暗。
是很巧。
“……按往年来看,殷僖早就该回南边了,今年是为了他们家和闻玉书的亲事才留到现在。”
江言卿手肘撑在扶手上,支撑着侧脸,狭长凤眸一弯:
“我们这位闻大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刑部大牢悄无声息地迎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一盏油灯幽幽亮着,牢房门上的锁哗啦一声,里面坐在破旧草席上的张津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披着披风走进来的二人,他连忙对二人拱了拱手:“阁老,大将军,恕张津不能起身行礼了。”
戚韵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江言卿冲着张津笑了下:“张大人不必多礼,在牢中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