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户袧又羞又怒,但是看到眼前足足有五六个披甲的武士,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赶紧狼狈逃窜。
北风呼啸,而滦河又偏偏是从燕山山脉里硬冲出来的一条大河,所以是天然的风口。
十来个从大营中连狼狈逃窜,连袍子、裤子、鞋子都不一定穿齐整的鲜卑人就是要在这种地方凿冰取水。
好不容易举着石头敲开一块厚冰,还没来得及拿皮囊灌水呢,一阵风过来立即又结了冰,只好用手去搅开碎冰。
天寒地冻的,不少人还带着伤,马上这双手就血肉模糊了,踩着冰的双脚也蹲不稳当。
“莫户大人。”终于,有败兵实在是是受不了,小心翼翼的朝着坐在河边的莫户袧求了情。
“能不能请莫户大人去向那几位要一支长矛来,用长矛搅开碎冰?”
正捂着脸裹着皮袄的莫户袧闻言皱了皱眉头,虽然都是伤了脸,可他又没有像柯最阙那样失去神智,这里的情况他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决定去找那些跋扈的亲兵索要一支长矛过来。
然后,又换来了一顿鞭子!
莫户袧这次是真的怒了,哪里有这般欺负人的?!
想人家那汉人的安利号也是家大业大,自己做了多年的下线,向来都是讲究一个不让下线吃亏的,更没有看不起自己的时候。
而今日在自家鲜卑人面前,不过是大人身边的几个亲兵,还是败兵,却这么屡次三番的折辱自己?!
凭什么?!
莫户袧越想越窝火,而眼看着柯最阙大人清洗了伤口后居然还是神志不清,他心里却陡然泛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去你部落里暂时安顿?”
柯最阙亲兵中领头的那个看着莫户袧谄媚的表情,先是微微一怔,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还光着的左脚后,反而急不可耐的追问了一声。
“距离此处有多远?”
“不远。”莫户袧越发谄媚了起来。
“就只有二三十里了,现在就走的话,今天晚上一定能到……我部落里还有两坛抢来的美酒,一直没舍得喝。”
“都解决了吗?”当日晚间,位于辽西柳城西侧四十里处的莫户部中,回到家的莫户袧蹲坐在温暖的火堆前,已然是换了一个表情。
“按照兄长的吩咐,全都杀了!”随着这句话,黑影中走出一名额头带着疤痕,看起来比莫户袧要雄壮多的鲜卑大汉来,也是蹲到了火坑前。
“其实兄长,咱们人多,没必要先灌醉他们的,那可是部落里仅存的两坛好酒……”
“少废话,酒有人命值钱吗?”莫户袧摸着自己那已经处理完毕的面部伤痕,表情很是淡漠。
“脑袋都割了?”
“全都割了。”
“那些个卑贱牧民呢,没手软吧?”
“没手软,也全都按照兄长的意思砍了。”鲜卑大汉面目狰狞。
“兄长你就放心吧,我们也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下手很稳,消息绝不会外泄的。”
“那就好,那就好。”莫户袧略显疲惫的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这群狗奴欺人太甚,我也不想这么干的。毕竟大家都是鲜卑人,咱们檀石槐大汗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首级收拾好,也藏好,你偷偷的亲自送到柳城,到那里就去找安利号的掌柜,把这些脑袋卖出去。
这一仗可是他们安利号少东亲自打得,首级必然是能换功劳的,他们肯定舍得花钱买。”
“那咱们换些什么回来?”大汉满脸期待。
“当然是粮食、麻布了!不要想着换酒,大冬天的,那玩意对部落没用处!”
“兄长都能用马匹换步摇冠,还弄丢了……为何不许我换两坛酒?”这当弟弟的当即不满了起来。
“行吧!”莫户袧听到自家弟弟这么说也是无奈,而且想起那丢失在营帐中的漂亮步摇冠就更是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不过只许换两坛!不要拖时间,咱们兵分两路,你明天一早就出发,带人护送首级去柳城。
我呢,且等一等,明日估计会有人从卢龙塞那里逃回来,我收拢几个人以后,就带着他们护送柯最阙大人去慕容寺……”
“兄长。”一旁鲜卑大汉的眼神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你说要护送谁去慕容寺?”
“当然是柯最阙大人。”莫户袧转而又自得了起来。
“他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我们的作为,清醒后只会把我当做救命恩人。而你去汉人那里卖首级,我就送他回本部……两边通吃,这才是叫生意的高手!”
“可是……”
“可是什么?这主意不好吗?”
“主意是好,可是,可是柯最阙大人的脑袋都被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