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丈长叹,揣手嘀咕着“混小子不知轻重缓急回头家法难逃”之类,倒是当真安下了心。却没注意到旁边禄王正心虚地瞥向殿中那顶璀璨的琉璃盆。
揉洗的过程尚未完毕,初月晚还在温水里泡着。
当下进了盆后,不再被那么多目光注视,她哭一哭想起自己是个婴儿,好像被看到光屁股也没什么不得了,这才乖乖在收生婆念念叨叨地搓洗中玩起水来。
闲着也是闲着么。
香料及各种吉祥寓意的果品丢在水里,弄得满池子香喷喷。
要不是已经知道洗澡水不能喝,初月晚还真想来它一口。
“呜呜……”她心疼地抓住个枣子在脸上蹭蹭又放下了。
剔透的琉璃将身上映满彩色流光,盆虽大而深如鼎,水却装得很少,初月晚蹲进去以后,只没过肚脐一点点。
不过她身在其中,贴琉璃近一点,依旧能从盆内看到映成不同颜色形状的外界事物。初月晚一面新奇,一面又觉得赏心悦目,索性到处瞧。
忽然,一个细小的声音从盆外传来。
“啧啧啧……好个‘群芳朝圣描金琉璃鼎’,无愧出自当朝琉璃大师之手!和我那藏宝阁根本就是绝配!等今儿过了跟皇上姐夫说一声,我搬府上去。”
话音实在微弱,隔着水花和神乐的喧嚣,除了盆里的初月晚,无人察觉。
或许是天道轮回、缘分使然。初月晚冷不丁一低头,透过被香料染得半浑的浅水和自己两条小肉腿之间,蓦地和盆下另一双眼睛四目相对。
初月晚:“呀~”
躺在琉璃盆底下的云锦书愣了一愣,随即朝她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点点:“嘘——”
初月晚乖不作声,开心地啃手手。
万万没想到,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我洗澡盆底下!
前世记忆中那轻裘怒马眉眼如画的风流得意郎,此时整个人缩小了好几圈,容长俊脸变得圆润可爱,纵使凹/凸不平的琉璃和荡漾水波扰动,仍是鲜明得叫人无法转移目光。
小时候的小舅舅,原来也这——么好看!
初月晚趴进水里,隔着琉璃摸了摸他的脸。
云锦书嘟嘴做鬼脸逗她,初月晚摇头晃脑捂紧嘴巴偷着乐。
“别哭,千万别哭……乖……”云锦书紧张。
初月晚才没工夫哭,可要趁这时候多看他几眼,然而一个不巧,清洗这时候结束了,收生婆猛地把初月晚拎出水,底下云锦书突然弄没了上方遮挡物,险些被收生婆看见,吓得小脸一阵红一阵白。
收生婆重重地将小月晚一屁股墩在台案上,取来备好的物件继续洗三礼繁复琐碎的内容,一手拿葱边扫边念念:“裕宁裕宁,打打聪(葱)明……”
仪式最末,初月晚被擦干净,重新裹进小被子。收生婆搂着襁褓,朝走过来的葛太后行礼,将龙嗣递上前去,依照祖制送上隔代祝福。
“来,哀家抱抱。”葛太后伸出手。
初月晚听到声音,仰头好奇地望着她。
这位祖母在她印象里不大深,皇帝都已经年岁不浅,太后更是已近古稀,月晚十岁时她便缠/绵病榻,足不出户。
不过月晚记得,那时走过坤慈宫外,每每闻到一股清淡的药香味。太后宫里的药膳也是风味独道,父皇每次去,总会装一小包回来给她调理肠胃,顺便解馋。
只是,前生月晚也隐约知道,太后似乎不大喜欢自己。据说是因月晚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忌讳这孩子晦气,从来不让进坤慈宫一步。
“丢了什么呢?要是我知道就好了,也许能找到也说不定啊。”初月晚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