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棺材钉不仅是扎破了皮肉,而是刺到了我的骨头,我疼得呲牙咧嘴,眼泪止不住的掉在地上。
我爹就像是失心疯了,被下了咒,瞪着猩红的眼,死命扯着棺材钉,我的整条小臂很快血肉模糊,连着筋膜的肉被割开,暴露在空气里,露出一节森森白骨。
算命李看到满地的血水和几乎疼得快要昏厥的我,忍不住指着我爹痛骂道:“赵二狗!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啊!”
“别他妈废话!”我爹突然起身,甩了甩手上的血,恶狠狠的盯着算命李,“快说怎么弄?!”
算命李咬着牙,一瘸一拐走向我,他小心翼翼掰过我的脸看了看,又从怀里重新摸出一张黄符,用我的血涂抹在符纸上,再度念起了咒语:“游观太虚,上朝玉京,下袪邪祟,血亲祭奠,福惠群生,急急如律令!”
血符腾空而起,朝着我娘飞去,这次那团鬼火没再出现,符咒不偏不倚贴在了我娘的额头上。
娘终于不再笑了,愈发惨白的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她艰难地转动着眼珠,目光冰凉凉地落在我身上。
我抬了抬眼皮,娘的五官已经扭曲,以一种极为恐怖的形状扭在一起,空洞的眼眶逐渐被一团黑色的雾气掩盖。我看得清楚,她的眼神中分明透着一股不舍和悲痛。
轰的一声,我娘直挺挺地往后躺了下去,发出一声骇人的巨响。
算命李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砸在地上,他似乎被抽干了精气,本就瘦弱的他变得愈发摇摇欲坠,凌乱的发髻几乎一瞬雪白,满头银丝缭乱如草。
“赵二狗,赶紧重新找口棺材,盖上棺材板!钉死!快!”
我爹不知从哪个角落又蹦了出来,早就不怂了,狂奔回家,从屋子里拉出他给自己准备的的寿材,拼命拉了过来。
掀起棺材盖,将我娘搬进去,盖在棺材上。
棺材终于被合上了,我爹又操起家伙,玩命的将八根棺材钉敲进去,直到累得瘫坐在一边。
算命李则是摸出一个破瓷碗,颤颤巍巍的在我身前蹲下。他捏着我的胳膊,新鲜的血水冲破了糊在外面的血痂,很快灌满了碗底。
“有生,来,慢点。”
我被算命李搀扶着从地上坐起,他趴在我耳边交代了几句后,拍了拍我的后背,将那碗血塞到我手里。
我挣扎着爬到棺材前,重复了一遍算命李刚刚的话:“亲子献血,祭灵除冤,死者不去,生者难存......娘,您请去吧......”
随后,我又按照他的吩咐,将一碗血对着棺材就泼了下去。
棺木在染血的瞬间就变了样,那碗血就像被吸进去了一样,快速蔓延到整个棺材,不过是喘口气的功夫,整个棺材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在这阴森的黑夜中散发着瘆人的红光。
算命李瞥了我爹一眼,从角落里找来许多麻绳,牢牢捆在棺材上,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后冲着我爹嫌恶道:“赵二狗,你造的孽,得自己赎罪,否则有生娘的冤魂会跟你一辈子!”
我爹被吓得一愣一愣,慌忙点了点头,平常那么无法无天的恶棍,此刻就像条丧家犬般落魄。
“你自己拉着有生娘的棺材,上山,好好下葬!”
算命李把麻绳套在我爹肩膀上,我爹却被吓得连连后退,可很快他自己又麻溜的攥紧麻绳,拼命拉起棺材。
就这样,我爹在前面拉着血红棺木,我披麻戴孝跟在后头,山路本就艰滑,在加上下雨的缘故变得更加难行。我三步一打滑两步一摔跤的,还好算命李就陪在我身边,他拄着一根白竹杆,上面挂着一条黄纸纛。
他一边扶着我,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冤魂消退,世道安宁......”
好容易到了后山,我爹累瘫了,算命李掐着指头瞪了我爹一眼,我爹就像条哈巴狗似的赶忙起身,拉起棺木听算命李的指挥,开始各种转圈。
“停,就这里。这里是天光镇凶之位,足可以镇得住有生娘。”算命李指着正南方一堆乱石,从麻袋里掏出一把铁锹,扔给我爹。
刨坑挖穴,这些都是我爹一个人做的,我和算命李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累的跟狗一样忙活。直到天色渐渐擦亮,我爹才磨磨唧唧挖好了墓穴,算命李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眶,撑着竹竿缓缓起身。
“准备开始下葬......”
“不好了!不好了!”山脚底下传来号丧声,前村的二大娘满身是泥,连滚带爬的冲到算命李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他妈要死了,打扰老子办大事!”
我爹恼火的一通喝骂,这一夜他被算命李指挥得团团转,人都快累麻了,本就窝火,现在只想快点忙完回家睡觉,二大娘突然来耽误事,成了他撒窝囊气的倒霉蛋。
二大娘没搭理我爹的咒骂,死死攥着算命李的衣角,眼神惊恐,“老三,赵老三他......他死了!死得老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