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到棺材边的时候,那纸钱莫名其妙就从爷爷的脸上滑了下去。
黄纸钱是遮尸脸的,让亡灵被钱币迷了眼,不要再留恋人间。
我虽然不是道士,可这些知识我都懂的。
此时爷爷的样子,就跟我在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我的心里掠过一丝巨大的疑惑:
是不是死的原本应该是我,爷爷是替我死了?
我伸手进去,想用纸钱将爷爷的脸盖住。
虽然我舍不得爷爷,但是人死如灯灭,得让他安心上路。
没想到出了点意外,我的眼泪一不小心坠落到爷爷的眼皮上。
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爷爷的眼珠子动了一下,虽然没有睁开眼,可也将我唬得够呛。
我吓坏了,想起了一个民间流传的丧葬习俗,那就是亲人的眼泪是不能掉进棺材里的,否则的话,会扰乱亡灵,让其不舍得离开,化为厉鬼。
惊惶之余,我最终还是克服了恐惧,用纸钱重新将爷爷的脸盖上了。
爷爷这么爱我,我想,他不会害我的。
更何况,他是替我死的,又怎么可能再反过来害我呢?
主事的道长姓吕,年纪有点大,但人很精神。
我在老家的时候,这七里八乡的道士我都认得,但这吕老道,我却是从来没见过。
听他自己说,是爷爷的旧相识,可是口音像冬木司那边的,把“我是你爷爷的朋友”说成是“我是你爷爷的瓶友”。
再问,就是语焉不详了。
他安排我今天夜里守夜,就是烧烧纸、添添油,保证棺前的长明灯不灭。
我其实心里挺害怕的,不过,我更怕老爹对我黑脸。
从小到大,他就没给我好脸色,现在爷爷不在了,他就更加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到了夜里11点多,大家都陆陆续续去睡了,剩下我一个人坐在灵堂里。
我家老屋的堂屋是敞开式样的,里面是神龛,神龛直接对着路,没有门。
爷爷的棺材就摆放在神龛的旁边,脚冲着大路。
头上吊着一盏灯,惨白的,并不太亮,蚊虫绕着灯,影影倬倬。
我时刻关注着棺材地下的长明灯,那灯是不能灭的,据说灭了,爷爷的灵魂就会处于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前路。
我低头将灯草芯扒拉出来一点,这样灯光就会亮一些。
当我抬头的时候,突然生出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目力是有眼压的,特别是带着恶意的视线。
我蓦然抬头,迎面看到一只黑色的大狗!
“呀!”
我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那狗露出森然的犬牙,冲我发出了一连串的咆哮!
我听说过,黑狗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比如魂魄。
可是它对着我狂吠是几个意思?
难道我是鬼?
又或者是,我身后有鬼?
这么想着,我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对着我的脖子吹冷气,后颈窝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分析,这身后吹冷气,不一定是人,如果出现什么温度很低的东西,因为温差也会产生气流,让人感觉像是有人吹气。
当时我虽然极度害怕,但还是鼓足了勇气,猛然回过头去——
这种回头,十有八九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因为基本上是自己吓自己。
但这一次,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我看到了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