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晚歌手中的胭脂掉在桌子上。她眼神忽然一冷,随即被无尽的讥讽所取代:“知道端宜郡主的事吧?”
“嗯。”
“知道为什么水绿这次来京城探亲会住在我们家吗?因为永王!”
宁若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蹙成一团。
“永王认为水绿就是端宜郡主,只是他不敢肯定。所以他借着简宁枫和我二哥这层关系,让水绿住在侯府,他好趁机摸清事实。就算不确定,认个干孙女什么的……”
晚歌絮絮叨叨说着,宁若从她的话中听出了种种不屑与讽刺。她心里纳闷,为什么晚歌会这么讨厌水绿,难不成晚歌也喜欢简宁枫?可是看她对简宁枫的态度又不像是这么回事。
困扰宁若的,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晚歌会知道这么多?
在晚歌口中,宁若听到了关于端宜郡主生母蓝夫人的事。原来永王之所以怀疑水绿就是端宜郡主,是因为蓝夫人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芳华谷当年的四小姐——水蓝。
偏偏事情就这么巧,蓝夫人死后不久,当时芳华谷的少主,也就是水蓝的大哥,在家门口捡到了一个弃婴。他膝下无子,于是收了这个弃婴当养女,取名水绿。
“原来如此。永王大概是觉得,蓝夫人的丫鬟没能力抚养端宜郡主,索性把她带回了芳华谷。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没准水绿还真是金枝玉叶。”
“放——”晚歌赶紧捂住嘴巴,把后面那个字咽了下去。她不要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才不是!水绿要是端宜郡主,那我就是公主!永王是想孙女想疯了才会鱼目混珠,水绿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跟蓝夫人相像的地方,差远了!”
“你怎么知道蓝夫人长什么样?”
“我见过画像啊。蓝夫人是个很美很美的女人,说她倾国倾城一点都不过分,浑身都透出温柔的气息。水绿虽然美,但是跟她完全不是一种感觉。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那啥。宁若你信不信,我敢肯定,水绿她绝不是端宜郡主!”
宁若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她咀嚼着晚歌的话,好久才慢慢吐出一句话:“你从哪里看见的画像?”
“我……”晚歌神色躲闪,“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我说她不是她就不是,不信我们走着瞧。”
晚歌是有秘密的。她任性、叛逆,同时又单纯、善良。宁若在晚歌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她之所以没有刨根问底,是因为她一样是有秘密的,她也不希望被人追问。
宁若的眼神从晚歌身上往旁边移,她看见了挂在屏风上的两身衣服。那是她上次去裁云坊帮晚歌定做的,华丽,惊艳,美则美矣,可晚歌很不喜欢穿这么复杂的衣服。她听大夫人说过,这衣服是给晚歌准备在“花神祭”上穿的。
“花神祭”起初是邺国祭祀花神的节日,在这一天,未婚的善男信女们都会焚香沐浴,盛装打扮一番,先去花神庙烧香祭祀,祈求花神的祝福,然后三三两两参加各自的聚会。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普通百姓与这个奢华的节日渐行渐远,“花神祭”也慢慢变成了贵族公子名门千金们凑在一起喝茶吟诗作画的“诗画会”。说穿了这其实就是个相亲大会,不过是给公子小姐们提供了一个看上别人的机会罢了。
晚歌去年刚及笄就被沈霆逼着去参加城西凌霄园的“花神祭”,她死活不肯,为此还大闹了一通。今年大夫人大张旗鼓给她准备衣服首饰,莫不是想给她定一门亲事?
“你别看了,我都恨不得撕了这衣服。”晚歌伸手在宁若眼前晃了晃,“我爹,我娘,还有大夫人都逼我去,而且是跟水绿那小贱人一起去!”
每次提到水绿,晚歌都咬牙切齿的。
宁若安慰了她一番,等她气消了才离开房间。
走到院子门口,一个娇俏的声音叫住她:“宁若你等一下!”
宁若心里在想事情,她有点迷糊地转过身子,看见晚歌的丫鬟怜悦站在梨树下,挑衅似的瞪着她看。
“有什么事吗?”
怜悦不由分说,对着宁若劈头盖脑一顿骂:“你还有脸到听晚园来?小姐对你这么好,可是你呢,白眼狼!你知不知道这次简公子来侯府是侯爷的意思?侯爷想把小姐嫁给简公子!简公子住了这么久,证明他也是想娶小姐的。偏偏你这么不知好歹,勾引二公子就算了,居然还把主意打到简公子头上!你这样做对得起小姐吗?要不是小姐,你早就被……”
“怜悦!”一只杯子从房间里飞出来,摔在地上开了花。
晚歌怒意凛然:“谁借你的胆子在这里撒泼?忘了我说过什么吗?你们人在听晚园就得遵守听晚园的规矩,无端生事者我是不会留的。你收拾一下,去洗衣房吧。”
怜悦一听,急了,扑通跪下来磕头:“小姐你不要赶我走,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的。”
“小姐,怜悦也是为你好。”宁若不忍心,“你就原谅了她这一次吧。”
“小姐,不要赶我走,求你不要赶我走……”
晚歌看怜悦额头都磕肿了,叹了口气:“行了,你起来吧,以后不许口无遮拦。”
“谢谢小姐,谢谢。”
等怜悦退下,晚歌回头找宁若,却发现宁若早已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