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何故如此鬼祟。若有事找我大可以进来说话。”
明月暗暗责骂自己的不小心,僵硬的身子动弹不得,那两道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让她忐忑不安。然而没有任何办法,她终究是转过身去。
“臣妾参见殿下,容公子安好。”她的余光偷偷瞥向容慕熙。
出乎她所料,容慕熙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他依旧如从前般柔和的笑着,干净而温纯。
“哼。”离殇冷哼,负手从她身边经过。夏侯明月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厌恶。她沉默的低头恭送他们。
回廊的转角处,容慕熙忽而回转头来,与正好抬头的明月视线相对,他朝她微微一笑,而后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明月愣怔,那个笑容别有深意,恐怕他早已知晓这一切。这两年来夏侯明雪与容慕熙常有往来,想要知道这些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她闭上眼睛,斜靠在门栏之上,全身无力。
6、警告
那一日容慕熙出现在太子宫,让明月甚是慌张。她坐立难安,在殿内呆了整整一下午,香菱只当她是初入宫中尚不适应,故而也未曾放在心上。
“香菱。”夏侯明月的声音忽而响起,让原本准备出去的香菱微微一怔。
“太子殿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清冷的双眸看向香菱,眼里的探寻浓重深厚。
香菱歪着头想了会,细声回答道:“殿下,应该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人,且可以让人信任和依赖的。”
扑哧一声,夏侯明月忽的笑出了声,她看着香菱,指尖在窗台上划过,蔓延出一片冰冷。
有担当吗,她还没看出来。
可以让人信任和依赖吗。至少这样阴寒的男子不是她会想要依靠的。
她挥了挥手,示意香菱退下。香菱也不多言,径自出了厢房。
这太子宫里到处都是离殇的人,想从他们口中知道什么自然是不可能的,她也懒得去探索这些无谓的东西。
素手伸入怀中,一块温润的玉佩被握在手中,带着温暖的触感。她没有拿出来,然而脸上的笑容却是慢慢的浮现出来。这块玉佩,是她身上唯一能够帮助自己的东西,据说是从出生起就一直佩戴在身边,从未离过身。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视线望向脚步声传来的地方。暗夜的朦胧下,离殇靠在门上,一脸不羁。他锐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夏侯明月从容的走到他面前欠身行礼。
“臣妾参见殿下。”
离殇并无任何反应,他身上散发出来浓烈的酒气,想来喝了不少。刚才隔得太远她并没有看真切,如今走近一看才发现他俊美的脸上已是有些红晕。
“殿下要臣妾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吗。”夏侯明月出声提醒一直未言语的离殇,身子就那么别扭的福着。
然而离殇还是没有开口,他伸手猛的将眼前的女子揽到自己身前,双眼有些迷离,他薄唇微启,“我的太子妃,如今仔细一看,真是生的比那后宫三千佳丽还要美上几分。”
夏侯明月错愕的看着他,不懂他为何如此失态,心里犹如小鹿乱撞。她从来未曾与一个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这是第一次。
“殿下喝多了,臣妾扶殿下回宫歇息吧。”夏侯明月想要挣开他的钳制,可他太过用力,甚至加紧力道不肯将她放开。
离殇忽的俯下身,在夏侯明月耳边耳语道:“夏侯明雪,安分守己,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自然保你无事。”
如鬼魅般的声音,像是暗夜孤魂,让夏侯明月浑身一颤。离殇满意的放开她,眼里虽然还有些迷离,但是却极为清醒。
7、下毒
翌日清晨,夏侯明月早早穿戴整齐,她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一片苍茫。香菱匆匆从屋外进来,看到夏侯明月,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
“殿下如何了?”夏侯明月眼光扫过香菱,香菱的神色有些不安。
“回娘娘,殿下很好。”
唇边浮起绝美的笑意,她转头望着香菱,“香菱,有没有人告诉你,你不适合撒谎。”
一句无心的话,却惹得香菱脸色刷的惨白。香菱慌忙跪下,声音轻颤:“娘娘恕罪,香菱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殿下吩咐不得传出去,这才隐瞒着娘娘。”
“太子可是出了什么事?”难怪,昨夜的他会那样反常,夏侯明月那时就觉得奇怪,他的举动太过怪异,连她都能感觉到这其中的不一样。
香菱却是收住了声音,她支支吾吾的避左右而言他,始终不将重点说出来。明月闭了闭眼,强压下自己心里的不耐。
“香菱,你不说,我便自己去找殿下。”她假意起身,香菱果然不出所料的抓住她的衣袖。
“昨日殿下与容公子同赴贤王殿下的生日宴,不曾想到竟被灌得酩酊大醉,殿下的酒力一向十分厉害,没想到酒内却被下了药,到如今殿下都还……”香菱已经开始有些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夏侯明月蹙眉细想,“是什么药?为何不宣太医?”
“摄魂草,也就是俗称媚药,除了……”香菱的脸蛋涨的通红,她跳过那些词,直接说道:“无人能解。”
夏侯明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可是这宫中宫女无数,随便哪一个都可以替他解毒,他为何竟是要这样为难自己呢。
她几乎想也不想的起身向离殇的寝宫走去。一路无人,安静异常。偌大的寝宫外侯了许多宫人,然内殿却无一人。
“参见太子妃。”见到夏侯明月,他们忙跪下行礼。
夏侯明月无心看他们,兀自走向内殿。
床榻之上,依旧是昨日的着装,一身玄衣的离殇躺在床上,满脸痛苦。他好看的五官紧紧扭曲在一起,再不似那个冷静阴鸷的男子。
明月轻轻走至他身边,还未靠近,离殇冷漠的近乎残暴的声音已经响起,“你若再敢靠近一步,我定不放过你。”
夏侯明月微微一怔,他为何,不让别人救他?而此时香菱已赶了来,拦下正欲向前的夏侯明月,朝她摇了摇头,强拉着夏侯明月离开内殿。夏侯明月不甘,她转头看向床榻之上的离殇,不知为何,心头竟是微微一疼。
被香菱拉着的夏侯明月一到殿外,刚想问询,然却被迎面而来的人生生的止住了声音。气质儒雅,依旧一身白衣,容慕熙在看到夏侯明月的时候顿了顿,随即恢复镇定,朝她轻轻一笑。
视线停留在面前的男子身上,夏侯明月记得距离上一次的相见已经两年。没想到两年后的再见,竟是在这太子宫中,而他与她,都已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参见太子妃。”容慕熙恭敬有礼,拱手抱拳。
夏侯明月轻笑,“容公子既是已经来了,大概也不介意与我多说几句吧。”说完,她甩袖走出宫殿,转身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8、相依
太子宫的花园着实有些大,虽是冬日,却也不乏昂然气息。夏侯明月在假山前驻足许久,她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淡雅如菊。
身后的脚步声不止,直到离她几步之远才停了下来。容慕熙站在夏侯明月身后,一脸戏谑,却让人觉得异常舒服。
“两年不见,原来不只是明雪变了,连明月都变得如此亭亭玉立。”容慕熙的话语一语道中夏侯明月心中所想。她低头苦笑,果然,他早已看出。
“容公子好眼力,明月着实佩服。”夏侯明月笑转身去,无不在意。
“原是明雪嫁入宫中,没想到却变成了明月,夏侯家果真是连当朝天子都不放在眼里。”容慕熙的话语咄咄逼人,可是夏侯明月却看出了他眼中的玩笑之色。
她认识的容慕熙,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尽管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人,然能够那样光芒万丈,定然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夏侯明月轻笑,她的目光看向容慕熙,毫不避讳的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所中的摄魂草,到底是何种媚药,为何殿下不肯让人为他解毒。”
容慕熙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忽然大笑起来,惹得夏侯明月眉头紧皱。
片刻之后他终是止住笑声,眼里一片戏谑。眼神不同寻常的望着夏侯明月,“太子妃难道不知道摄魂草的药性么,此药并非一般媚药,断不是任何人都能解得的。”
“容公子此话何意?”
“媚药顾名思义,便是要与女子交合才能解毒,然而摄魂草却不是一般的媚药,若是与女子交合,只要落红,日后便命运相连,只能此生相依,否则性命堪虞。”容慕熙的话语带着丝丝的忧愁。
夏侯明月不解地托腮凝思,口中却是将心里所想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那便寻个不是处子的女子,自然就不会落红。太子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呢。”
容慕熙却是扑哧一笑,“明月太过小看要加害太子的人了,如若这么容易,谁还会用这媚药杀人于无形?”
容慕熙摇了摇头,仔细地打量着身边的女子。夏侯明月,他从前是见过的,记忆之中总是沉静素雅,与夏侯明雪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很难想象,这样不同的两个女子,居然会是姐妹。
“此生相依吗。”夏侯明月嘴里喃喃低语,“如若是这样,想要控制太子,就只要控制那个与他交合的女子就行了,是不是?”
她清亮的眸子望向身边的容慕熙,眼睛里透露着隐隐的担忧。离殇那样的男子,桀骜不驯,纵然是死,恐怕也不愿意与另一人此生牵绊在一起吧。
容慕熙眼中的赞赏一点不吝啬,他仰头笑道:“明月果真是聪明伶俐。如若太子不肯解毒必然是死路一条,如若解了毒,有朝一日替他解毒之人若是为外人控制,一样是危在旦夕。”
容慕熙的话深深刺入夏侯明月的心间,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她与离殇,从未有过其他交情,从大婚到现在,也不过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罢了,可是那是她的夫君,若是他出了事,她也不可能活在世上。
手心微微的冒出冷汗,夏侯明月似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她抬头与容慕熙对视,“若是我愿意救太子呢。”
冷风簇簇而过,吹的夏侯明月的脸更加的惨白,她的脸上淡淡的红晕,也明显是被冷风所冻伤的,然眼底的倔强却清晰可见。容慕熙有一刻的怔神。
冷风之中他忽然轻笑出声,一如从前的明媚,“明月认为,太子会让你救吗?”
夏侯明月低头,她当然知道离殇对自己不喜欢,甚至是有些厌恶的,然而此刻,她别无他法。她要救他,救他就是在救自己。
心里踌躇万千,她不知道是担心还是害怕,更不知道那时候她是怎样下定决心的。她心里只有强烈的一个念头,要活下去,不是因为离殇,而是因为自己。
9、交融
内殿之中,离殇看似比刚才更为痛苦。
“你们都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夏侯明月忽的大喝一声,这是她第一次,以太子妃的威严对他们下命令。
香菱的眼神讳莫难测,她踌躇着想说什么,却被强拉了出去。
片刻之后殿内安静下来,她终是鼓起勇气慢慢向内殿踱去。
她身子止不住的轻颤,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般,紧张的放慢脚步,夏侯明月站定在离殇身边。此刻的离殇双眼已经赤红,身体也开始抽搐起来,他看到身边的夏侯明月,嘴里微弱的吐出一个字:“滚……”
然而夏侯明月的脸上却是出现了好看的笑容,她在床沿坐定,“可是殿下,我要救你,我要你好好的活着。”
她温婉的声音缓缓溢出,离殇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猛的将她拉入怀中。冰冷的双唇欺上她的,衣襟被胡乱的撕扯开来,夏侯明月闭上眼睛,心里一片安宁。
醒来时已接近黄昏,静谧的殿内没有一丝声响,夏侯明月侧过脸,离殇的神情已经不若刚才那般痛苦,紧绷的下颚也放松了许多。夏侯明月细细地看着离殇,他确实是个俊美无匹的男子,五官精致,白皙的脸上有女子的阴柔亦有男子的霸气,轻叹一声,她起身捡起地上的衣物,已是残破不堪。
回到自己的寝殿,香菱早已准备好了热水伺候她沐浴。明月笑望着她,果真是聪明伶俐的丫头,只是当初离殇将她派到自己身边,也仅仅是为了监视她吧。
明月忍着全身的酸痛将自己仍进木桶之中。身上红红点点的淤青,无不昭示着离殇有多么的残忍。
香菱默默的替夏侯明月擦拭着背,沉声不语。夏侯明月也没有力气再与她说话,她想起离殇灼热的身体,和自己强烈的屈辱感。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东西,她却在这样仓促的情况下失去了,而那个男子,却不知道她是夏侯明月,而非夏侯明雪。
肩上忽而有一滴水滚落,夏侯明月抬眼望去,便见香菱不知何时已经泪水涟涟。
“你这是为何?”她不解的看着香菱。
香菱停下手中的动作后退一步,她低首说道:“香菱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太子妃,您虽是太子殿下的妻,但是香菱看的出来其实太子妃并不愿意。”
夏侯明月微微一怔,而后笑出声来,“香菱也说了殿下是我的夫君,那便是我的天,我如何能袖手旁观。”她眼底的落寞被生生的隐瞒下去。
然香菱却是没有了声音,夏侯明月觉得有些奇怪,视线错过香菱往门口看去,那里,站着已然一身齐整的离殇。那眼神邪魅如深,让夏侯明月微一哆嗦。
她不动声色的将自己隐藏在水波之中,离殇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未从她身上移开。
香菱悄然退下,一室的安静,便只剩下离殇与明月。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说话,就那么怔怔的望着倚靠在门口的离殇。
俊朗的身影渐渐靠近她,水波下的素手紧握,她有些紧张地看着离殇不露喜怒的双眸,心里一阵瑟缩。
离殇俊美的脸上泛起邪魅的笑容,他伸手捏住明月的下颚,明眸寒冷如冰,“我的太子妃救了我,我是该好好报答才是。”
夏侯明月微微颤抖,眼神黯淡,“臣妾不需要殿下的……”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离殇的一声嗤笑打断。
夏侯明月错愕的看着离殇,眼里惶恐万分。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肃杀之意,离殇的眼神不再鬼魅,而是冷漠,近乎绝望的冷漠,他的手指在夏侯明月的脸上轻轻划过,没有一点温度。
“能够控制我离殇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我的爱妃,日后你就好好呆在我身边,若是有一点异样的举动,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阴冷的话语像是梦魇般沁入夏侯明月的心里,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太子黑暗的让她看不到任何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