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就是作为沈仪心邀请的客人,所以也没什么事可做,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这里走走、那里看看,他懂得也挺多,看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知道是什么,同样身为一个闲人的杨淙淙也就跟着他到处跑了。
就在李金兰兴高采烈地做酒酿圆子的这个下午,江月明又发现了一个好东西,立刻叫杨淙淙过去看,杨淙淙也很感兴趣,立刻就跟着他走了。
两人走了不久,江月明一指前面,说:“就是那里。”
杨淙淙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块岩石。有一朵小花从岩石的缝隙里顽强地钻了出来,花茎纤细但却笔直,上面没有叶子,覆盖着细细柔柔的白色柔毛。茎的顶端开了一簇簇粉色的小花,也是毛茸茸的,看上去非常可爱。
江月明说:“这是独根草,春天的时候先开花,花谢了再长出叶子。不过它开花是很难得一见的,能见到是你的福气哦。”
第一次见到这种植物,杨淙淙也很兴奋:“那我要不要对它许个愿啊?”
“……”江月明愣了一下,“这个……随你便吧。”
于是杨淙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在这一株独根草的面前许起愿来。
看着她闭目垂首的侧脸,脸庞在温暖夕阳中映出好看的轮廓,江月明的唇边浮起淡淡笑意。这个丫头……她许的是什么愿呢?她究竟还记不记得他们的第一次初见呢?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可是比在建州要早太多了呢。
初见的那一次,他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那仿佛是这世间唯一的温暖。
就在这时,江月明忽然感到胸口一痛,仿佛窒息一般的痛楚袭来。好像有什么重物压在胸口上一样,他觉得全身顿时无力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糟了,之前受伤的地方又开始发作了。
“小、小洋葱……”虽然她就在他的身边,可是把她的名字喊出口,也费了极大了力气。
“你怎么了?”杨淙淙察觉到江月明脸色有点不对劲,也紧张了起来。
“我有点事要去做,你不用管我了,自己回营地去吧,否则天黑了很容易迷路的。”江月明忍着胸口的疼痛,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一点。
“你要去哪里?我跟你去!”
“不用了,你快回去吧。”江月明说着,化作一道红光倏地就不见了。
落日的余晖落在杨淙淙身上,她在石头上坐了一会儿,看着那株独根草呆呆愣神,过了片刻站起身来,决定去找江月明。
刚才江月明的样子,显然是有很紧迫的事情的,他脸色苍白得可怕,连说话都仿佛无比费力。虽然他表现得好像没什么事一样,但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担心。
跟江月明认识的时间虽然不久,但是朝夕相处,杨淙淙的心里也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了。虽然他有时候挺臭美,挺自恋,还时不时地损她几句,但平心而论,他对她还是很好的。杨淙淙也想明白了为什么最初的时候她对江月明没什么好感了,简而言之就是“嫉妒”,谁让他长了一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呢。
但现在,杨淙淙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她是绝对不会看着朋友遇到困难而置之不顾的。虽然并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但看他的样子应该走不了太远,于是她就在附近寻找起来。
太阳渐渐落山了,四周的景物开始朦胧起来,杨淙淙走啊走啊,直到天完全黑了,还是没有看见他。
起初和江月明出来看花只是一时兴起,根本没有带火把或者任何其他能照明的东西。天上虽然有月亮,但是被云遮住了,没什么光亮,还是看不清路。想到自己仅存的那一丁点儿仙力,杨淙淙决定试一试。
她从地上捡了一截干枯的树枝拿在手中,然后集中精神,凝聚心力。没过多久,沙土的地面上就有一粒粒小的光点,它们渐渐浮了起来,宛若花香飘动在空气中。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这些萤火虫一样的小光点向杨淙淙手中树枝的一端聚拢着,渐渐凝聚成了一个灯笼大小的光球,像夜明珠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看到成功召唤出了幻萤,杨淙淙很高兴,提着这个小小的“灯笼”就继续上路了。
前几天刚进入戈壁的时候,杨淙淙听别人说起,在这戈壁里有一处清泉,名字叫做星月泉,它是由地下涌出的水形成的,周围草木丰茂,可以称之为这茫茫戈壁中的一处仙境。江月明会不会去那里了呢?杨淙淙想了想,决定去星月泉看一看。
星月泉在哪里她并不清楚,于是只能请幻萤带路。小小的灯笼光芒虽然微弱,但却给身处于黑暗中的她带来了勇气和光亮,一路指引着她往前。
也巧了,星月泉正在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杨淙淙走了一会儿,看到前面的草木渐渐茂盛了起来,不再是光秃秃的了。走近一看,这里的确是有泉水的,一边是一湾月牙状的清泉,另一边是一处小一点泉水,看上去就像颗星星,星月泉的名字就由此而来。
在她手里萤光的照映下,星月泉发出点点波光,动人极了。仿佛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幻萤一下散了开来,有的飘散在了风中,有的落在了泉水里,轻轻浮荡着,好像发光的浮萍一样,那是一种宛若仙境般宁静安然的美丽。
可是,江月明没有在这里。
杨淙淙心里担心他,却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只好叹了口气,在泉边坐了下来。
周围的绿洲衬托着这一湾众星拱月般的泉水,泉水很清澈凉爽,好像冰玉一般,仿佛能把人心里的尘埃都洗去似的。这时候遮着月亮的云的也散去了,淡淡月华洒落大地,也落在安静的泉水上,有一种非常宁静安然的感觉。
就在这时,泉水深处传来了响声,仿佛是浪花翻溅的声音。
咦,难道水里有鱼?
想到这里,杨淙淙心里大喜。她记得以前锦澜仙君说过吃鱼可以补脑,最近沈仪心政务繁忙,脑袋肯定不够用,如果能给他弄条鱼回去补补脑,岂不是大好?
说干就干是杨淙淙的一贯作风,她立刻动起手来。
她在周围找了半天,找到了一根干枯的树枝来做鱼竿。至于鱼线鱼钩,她就从自己的裙角抽了一根长长的丝线出来绑在鱼竿的尽头,然后把头上的银钗拔下来掰成一个勾状做鱼钩。这些都弄好了,但鱼饵是个难办的问题,不过这也难不倒杨淙淙。她记得鱼爱吃虫子,于是就在泉水边湿润的土地上挖了起来。
没挖多久,她就看到一只小虫子,不由心里一喜,也没多想就扑上去用手把它抓住了。不料刚抓住它,她就感到手上一阵刺痛,那虫子居然蛰了她一下!
杨淙淙心里一气,换手为脚,狠狠地踩了它几脚,又在地上研磨了几下,这才解恨。抬起脚来的时候,那只虫子已经被踩扁了,原来是一只蝎子。
上次切洋葱的时候她伤到了左手,今天又伤到了右手,真是倒霉极了。但杨淙淙一心想着钓鱼给沈仪心熬汤,于是忍着痛把那只蝎子穿在了鱼钩上,放进了水中。
蝎子也属于虫子,鱼儿应该也吃的吧?杨淙淙这样想着,坐在泉边静静等待
等了很久,都没有鱼儿上钩,甚至一点点动静都没有。杨淙淙手上刚才被蜇的地方已经肿得老高,又麻又痛又痒,难受极了。由于毒液的作用,她的心情开始焦躁起来,十分烦躁不安。
就在这时,泉水深处又有了一阵水声,而且越来越近,向杨淙淙这边靠过来。
听声音,一定是条大鱼!
杨淙淙心里一激动,暂时忘记了手上的疼痛,握紧了鱼竿。
鱼竿动了一下,两下,还在不停地动着。下面的大鱼在拉扯着鱼竿,和杨淙淙展开了一场气力的较量。杨淙淙本来就力气不大,如今两只手都收了伤,虽然拼尽全力但还是比不过那条大鱼,鱼竿一点点没入了水中,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使出吃奶的劲儿扯着鱼竿,脸都憋红了。
忽然,那只大鱼一用力,整个从竿用杨淙淙的手里脱了出去,掉进了水里。
忙活了这么久,却毫无收获,自己还受了伤,杨淙淙心里气恼急了,一脚把岸边的一颗小石子踢进了泉水里。
就在这时,水中忽然“哗啦”一声响,一团火红从中跃了出来!
不,是半团火红。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从水里一跃而出后又落回了水中。他下半身在水里,透过清澈的泉水可以看到他穿的是红色的裤子,上半身却是光着的。由于在水中的缘故,他的浑身都是湿的,乌黑的头发用火红的发带束了起来,虽然是湿的,却有一种别样的好看。
杨淙淙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不由惊呆了。
她惊呆不是因为他忽然出现在水里,也不是因为他的样貌是多么好看,而是因为,这个人竟然正是江月明!
“你你你……偷看我洗澡!”江月明看到杨淙淙,仿佛见了瘟神似的连连后退,双手抱胸,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拜托,谁知道你在这里洗澡啊?再说洗澡哪有半天都钻在水里不把头露出水面的,不怕闷死吗?杨淙淙正想开口反驳,头却忽然一阵晕眩,想来是蝎毒在血液里蔓延开了。
“小洋葱,你怎么了?”江月明也看出了她有些不太对劲,于是连忙来到了岸上,上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穿好了。
“你被蝎子蜇了?”
杨淙淙无力地点点头。
江月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另一只手一拢,一团火焰就出现在他的掌心里,他把那把小刀在火上烤了片刻,然后对杨淙淙说:“把手给我。”
“你想干嘛?”杨淙淙忍着晕眩说道。这个家伙,该不会是趁人之危,算她以前欺负过他的账吧?
不过,好像是他欺负她多一点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江月明已经毫不理会她的反对抓住了她的手,拿着那把小刀就向刚刚被蝎子蛰的那个伤口划去。杨淙淙已经准备好要哀嚎了,但是当小刀划破皮肤的时候,她居然连一点痛意都感觉不到。
“你的手已经因为蝎毒而麻木了,当然感觉不到痛了。”江月明用小刀在她的伤口上划了一个十字形的口子,然后用力地挤着,伤口中有血流了出来,血液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这样把毒血挤出来就会好很多了,等一会儿回到营地再找随行的郎中上药吧。”江月明放开了她的手,说,“你也真是的,都被蝎子蜇成这样子了,居然还有心情看我洗澡。”
“我没有看你洗澡!”杨淙淙感觉好了一些,底气也足了,“我在钓鱼!”
“……”江月明看了看飘在水面上的那只简易鱼竿,说,“那鱼也不吃蝎子啊……”
“你怎么知道鱼不吃?你又不是鱼。”
江月明看了看一脸正义的杨淙淙,无奈地说:“我就是鱼。”
他分明告诉过她,他的本体是一条鱼,那时候她还猜他是乌龟呢,被他敲了一下脑壳。难道这丫头果真是记吃不记打,这么快就忘记了?
“哦,对哦……”杨淙淙也想起来了,自知理亏,于是迅速转移话题,“那你是一只什么鱼?”
“火鲤。”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衣服都是火红色的,原来是本性使然啊,又怪不得他刚刚可以那么轻易地就在掌心燃起了火焰来。
江月明无奈地看着她,说:“你还真有闲情逸致,受伤了都不忘钓鱼。”
杨淙淙听了这话有点生气,也不想跟他解释,只是心里不由觉得很委屈。如果不是为了去寻找忽然消失的江月明,她怎么可能来到这里,又怎么可能被蝎子蜇呢?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责怪她在钓鱼。
“好啦好啦,算我错了,我不说了行不行?”发现杨淙淙有点不开心,江月明立刻打圆场,“我们快回营地去吧,都这么晚了。”
杨淙淙点点头,也不说话,默默地就往一个方向走去。
“走反了啦。”看着这个心不在焉的傻丫头,江月明哭笑不得,照她这样走下去,怕是走到天亮也走不回去。他暗自运了运灵力,发现它虽然还是有些弱,但已经恢复了一些,送他和她回到营地是没有问题了。
“站好了,我带你回去。”
话音未落,杨淙淙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了一种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原来是星月泉里的水在江月明的召唤下凝聚了起来,将她和他卷在其中,仿佛风一般地离地而起。
杨淙淙第一次在这种水阵中,不由十分新奇。那些水仿佛极听江月明的话,周围虽然全是水,但一滴也没有溅到她的身上。透过玲珑剔透的水阵去看月亮,月亮仿佛被冻住了一样,有一种清凉又朦胧的感觉。
水阵载着两人往营地的方向而去,杨淙淙的心情这时好了许多,于是问江月明:“你刚才怎么忽然就离开了,还去到星月泉里洗澡?”
“哎呀,问这种问题,真是害羞死人了。”江月明这样说着,却一点都没有害羞的意思,反而有一种恨不得说出来的感觉,“你别忘啦,我是鱼嘛,鱼自然是离不开水的。虽然我早已成精了,但还是要受到这种天生因素的影响,只不过泡水的频率低了很多而已。从在建州那里遇到你开始,这一路上我还没有泡过一次水呢,刚才在看花的时候我忽然感到身体分外缺水,于是来不及跟你解释就赶紧来到这附近的星月泉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杨淙淙总算明白了,也放下了心来。之前江月明脸色惨白一句话都不说就消失了,着实让她担心得很,现在知道他没事,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刚刚跟他斗嘴的那一点小气恼都没了。
“那你以后再这样的时候可要跟我说一声啊,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哎哟,小洋葱居然知道担心我?”江月明挑眉,“不想着钓我回去做鱼汤啦?”
“不……”杨淙淙正想说“不想了”,忽然反应过来,立刻争辩道,“我才没想着钓你做鱼汤呢!”
事实也的确如此啊,她只是想钓只鱼回去做鱼汤,又没想着钓他做鱼汤,这分明是本质的区别嘛。
“好啦好啦,这次看在你那么担心我的份上就饶过你了。”江月明说,“不过你下次可就不能再吃鱼了。”
杨淙淙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小洋葱,我知道这是一个很残酷的事实,但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还是得忍痛告诉你。”江月明痛心地说,“其实我身上隐形的鳞甲是有毒的,平常的时候没事,但如果你一吃鱼的话,毒性发作起来,就会……”
杨淙淙颤颤地问:“就会怎么样?”
“就会脸肿成猪头!”
听到这句话,杨淙淙立刻捂住脸,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因为贪嘴吃鱼而整个脸都肿成一个猪头的样子。不是吧,居然这么惨……不过是当初想拧他的耳朵而已,居然导致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吃鱼了?
“真、真的一点儿都不能吃吗……”
江月明耸了耸肩:“不信的话你去试试啦,反正脸肿成猪头的人又不是我。”
杨淙淙在心里默默流泪。吃鱼可是她的一大嗜好啊,以前她偷偷跑到凡间玩的时候就经常和白算算去钓鱼呢,难道是当年吃鱼太多,如今遭了报应?
看到她一脸苦相,江月明在心里偷笑。其实什么中毒啊脸肿啊,那都是他故意说出来吓唬她的,他身上的鳞甲只是会割伤袭击他的人而已,根本没有毒。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不想她吃鱼,因为水族相当于他的族人,正像她从来都不吃她的同类洋葱一样。
说也奇怪,江月明以前也认识许多人,但从来没对他们吃鱼有什么意见,但对杨淙淙就不同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在意她的一举一动,所以他不愿意她吃鱼。如果说出真实的原因其实是这样的,杨淙淙那个丫头说不定吃鱼吃得更欢来气他,还不如这样吓吓她来得有用。
杨淙淙完全沉浸在对自己再也不能吃鱼的命运的悲伤里,彻底忽略了旁边江月明的存在。江月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看得不亦乐乎。
一向活蹦乱跳的小洋葱很少是这种样子呢,其实她这样也挺好看的。他看着她,这样想道。
这时候,他的胸口忽然又痛了一下,但他强忍着一点动静也没有,以至于杨淙淙根本没发现这个小插曲。
其实,刚才他告诉杨淙淙的说他需要泡水是真的,但原因并不是如此……
三百年前,在一次大战中他失去了元丹,也身受重伤,在他湄泠河底沉睡了三百年,这才勉强恢复了一些灵力,但元丹还是没有找不回来,所以始终无法完全恢复。他身上的伤虽然已经愈合了,不过却留下了病根,每隔不定的一段时间都要发作一次,发作时胸口疼闷无比,必须要立刻在水中修炼才行,否则生命会有危险。
刚才他旧伤忽然发作,于是来不及解释就火速赶往了星月泉,没想到这个傻丫头居然也跟上来了。那时的他整个人都浸在水里,虽然是有意识的,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等到锥心的疼痛终于过去之后,江月明渐渐缓了过来,发现杨淙淙居然在钓鱼,于是想逗她一下,就在水中故意拉她的鱼竿,后来发现她的手被蝎子蛰了,这才急急忙忙地恢复成人形帮她处理被蛰伤的地方。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洋葱虽然笨了一些,但总是能让他牵肠挂肚。
水阵的速度很快,转眼的功夫就到了营地附近。为了避免被凡人看到术法而造成麻烦,江月明在离营地几里远的地方撤去了水阵,两人一起步行回去。
没想到,回到营地以后,眼前的情况却让两人大吃一惊。
几乎所有人都捂着肚子哀嚎,有的人情况好一些,坐在凳子上或地上呻吟,有的情况严重,甚至在地上打滚起来。所有的人,包括随行的侍卫、厨师、还有侍女都是这样。
沈仪心呢?
杨淙淙急急忙忙跑到沈仪心的帐篷里,发现他正坐在椅子上,脸色显然很痛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正在往下流。他的面前是一张桌子,桌上有一些没批完的文书,还有一只装了半碗类似汤圆的物体的碗,李金兰站在他的旁边,手足无措。
看到杨淙淙和江月明,李金兰像看到救星一样大叫起来:“你们终于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杨淙淙问。
“我、做按照从当地人那里得来的那个秘方做了酒酿圆子,分给营地的每一个人吃,没想到大家一吃就成这样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仪心,你怎么样?”杨淙淙急忙问沈仪心。
“淙淙,”沈仪心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不要担心。”
“你这笑比哭还难看,还说没事!”杨淙淙心急如焚,转而问李金兰,“我们不是有随行的郎中吗,怎么没请他来?”
李金兰哭丧着脸说:“郎中也成这样了,根本看不了病。”
江月明忽然问:“那你怎么没事?”
“我也吃了啊,但是没事……”
“所有的人都吃了,就你一个人没事?”江月明蹙眉,转向杨淙淙说,“淙淙,把你的那根银发簪给我。”
这次,他终于没叫她“小洋葱”了。
杨淙淙平时看惯了江月明嬉皮笑脸的样子,很少见到他这么严肃,不由也有点紧张了。她的那根银发簪刚才被她弯起来作为鱼钩了,银子很软,她后来又把它重新掰直,戴回了发间。
杨淙淙拔下发簪,递给了江月明。
江月明见过发簪,把它放入了桌上那碗还剩一半的酒酿圆子里,等了片刻,银发簪还是原来的颜色,没有变黑。
奇怪,既然没毒,为什么每个人都腹痛难耐呢?
“啊,对了!”杨淙淙忽然灵光一现,对李金兰说,“你快点把那个酒酿圆子做法的配方告诉我!”
李金兰立刻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用了什么食材,经过了哪些步骤,全都说了出来。
“我知道为什么了。”听她说完,杨淙淙说,“问题出在这个酒酿圆子的配方里,这其中有两种食材是相克的,一起吃了以后就会发生肠炎腹痛。”
作为一个标准的美食爱好者,这点知识对她来说是必备的。
“那怎么办呢?”李金兰着急地说。这里处于茫茫戈壁的最中心,如果要去请郎中,无论往前还是往后走,即使是快马加鞭都要一天才能走出去,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随行的队伍里不是有郎中吗,即使他也得了肠炎腹痛,但药总还是有的吧?想到这里,杨淙淙急忙去找郎中。
郎中下午没有吃饭,所以吃了很多酒酿圆子,于是也是病得最重的那一批。听完杨淙淙的话以后,他痛苦地指了指药箱中一个装着白色药粉的瓷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杨淙淙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个瓷瓶,心里松了一大截。只要把里面的药粉倒在水里,搅拌均匀后分给大家喝,情况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她拿着这个救命的药瓶立刻往外走,谁知道郎中此刻忽然疼痛加剧,整个人倒向了杨淙淙。杨淙淙闪避不及,猛然被他撞倒,手里的瓷瓶一下子脱手而出摔成了碎片,白色的药粉撒了满地。
杨淙淙心急如焚地想把药粉拾起来,谁知道就在这时刮了一阵风,那一地的药粉在顷刻间就被吹得连一点都不剩了,只留下满地瓷片碎渣。
杨淙淙呆呆地立在那里,真是欲哭无泪。
听到这边的响动,江月明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杨淙淙走了出去,终于从呆滞的状态回过了神来,懊恼地说:“我为什么没有把药瓶抱紧呢!”
江月明连忙安慰:“其实这也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了。”
“就是我的错!我为什么不是郎中呢,这样就可以救大家了,我却偏偏是一颗洋葱!”杨淙淙不停地跺着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是一颗洋葱……”
第一次,对于自己的出身,她是如此懊恼。
“别难过啦,出身怎样又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江月明拍拍她的肩,“你是一颗洋葱也不是你的错啊,再说洋葱也挺好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愣了一下,然后惊叫道:“你是一颗洋葱?!”
杨淙淙奇怪地看着他,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了,怎么忽然这么大反应?难道那么久的“小洋葱”都是白叫的?
“小洋葱,他们有救了!快跟我来!”江月明兴奋地拍了一下她的肩,拉着她就往厨房跑。
说是厨房,其实是一个临时搭建的作为厨房的帐篷。厨房里没人,有一个大缸,里面有半缸水,江月明说:“快点在这缸水里面洗手!”
杨淙淙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快点,别愣着了,照我说的去做就是。”说到这里,江月明去给杨淙淙挽袖子,当他看到她被纱布包起来的左手和肿得老高的右手时,才发现这个方法不可行。
他沉思了片刻,说:“手不行,那就只能用脚了……小洋葱,快脱鞋!”
“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啊!”杨淙淙终于忍不住了,冲这个行为稀奇古怪的家伙吼了起来。
江月明说:“难道你不知道吗?洋葱可以治肠炎腹痛啊!”
听到这句话,杨淙淙愣住了,她还真不知道。
“曾经有一次我吃东西不合适,肚子痛得要死,身处荒郊野外又根本没有药,就是一位老农用一颗洋葱救了我的。”江月明说,“好啦,相信我啦,快点照我说的去做。”
杨淙淙还是有点犹豫:“你、你确定要用脚?”
江月明看了她一眼,说:“你两只手都伤成这样了,不用脚用哪里,再说脚底是人体中最接地气的地方,用这里泡水给他们喝,效果肯定最好。难道你想用别的部位?”
他这句“别的部位”是什么意思啊……杨淙淙在心里嘀咕着,但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脱掉了鞋袜,但在要把脚放进水缸的时候,还是有点踌躇。
如果大家知道喝自己喝的是她的洗脚水,会不会连想杀她的心都有了……
“人命关天,磨蹭什么!”江月明把她的脚往下一拉,“扑通”一声,杨淙淙整个人都站在了水缸里。
“你现在集中意念,汇聚全身灵力,把它们渐渐运行到脚底,然后发散出去。”江月明认真地说着。
杨淙淙照做了,虽然她现在的灵力不多,但这一点还是做得到的。她修炼了三百年,之所以在术法上没什么成就,顶多会召唤幻萤、飞花舞叶这种好看却没太大用处的术法,是因为她的大多数灵力都被她用来收敛自己身上与生俱来的洋葱气息了,除此之外还加持了一些香味在自己身上。
杨淙淙也的确做到了收放自如这一点,此刻她很快将灵力凝聚起来通过脚释放到了水里,不过片刻功夫,这半缸水已经被成功改造完毕了。
江月明把杨淙淙从水缸里拉了出来,拍拍她的肩,说:“舍生取义,大功臣!”
杨淙淙还是有些犹豫:“真的要把这水分给大家喝?”
“那当然了,还得首先给沈仪心喝呢。”
这缸水很快被分成了很多小碗,江月明去给众人分发了,杨淙淙则端了一碗给沈仪心。
走到帐篷里的时候,李金兰还在那里,不住地给沈仪心擦汗,关怀愧疚之情溢于言表。见到杨淙淙端了一碗水进来,立刻冲过来说:“有药了?”
杨淙淙摇头说:“这不是药,是我刚才泡的洋葱水,也能起到治疗肠炎腹痛的效果。”
李金兰半信半疑:“真的?”
杨淙淙这时来不及跟她多解释,径自走到沈仪心面前。沈仪心早就看到她进来了,只是由于疼痛,连说话都很费力了,所以一直没有出声。
“给我吧。”他轻轻地说了一句,眼神中是无比的信任,让杨淙淙忽然有点心虚。
这个傻乎乎的小跟班啊,他干什么这么信任她呢?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了这天他喝的其实是她的洗脚水,会不会恨死她了?
但此时此刻,她也来不及多想,就把碗递给了沈仪心。
沈仪心接过碗一饮而尽,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就什么话也不说了,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洋葱水起到了效果,众人的腹痛都缓解了很多,有的患病轻一些的人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了。眼见沈仪心的脸色恢复了正常,一直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杨淙淙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同时松了一口气的还有李金兰,毕竟今天导致大家都受病痛折磨的起因就是她。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吃了却没事,李金兰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想来想去,她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可能她平时吃得比较多,肠胃比常人硬朗一些,所以吃下去没事。
杨淙淙觉得可能是李金兰把那配方的食材记错了,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但究竟是怎样的现在也无法核对,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还好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因为杨淙淙救了沈仪心,也救了众人,李金兰对她感激得很,非要跟她做义结金兰。杨淙淙一想到要跟李金兰结“金兰”,不由有点好笑,但又要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原本不想的,奈何但李金兰执意要这样,杨淙淙本来指望着沈仪心来救一下她,奈何沈仪心根本不插手,摆明了就是一副看热闹的态度,她也只好答应了。
既然要结拜,那么年龄是很重要的。李金兰说自己今年十八了,问杨淙淙多大,杨淙淙总不能说自己已经三百岁了吧,于是吱唔了半天,说:“比你大一些……”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杨大哥了!”李金兰高兴地说。
一炷香,三个响头,杨淙淙和李金兰正式成为了“兄妹”。
结拜之后,李金兰起身,看着杨淙淙,无比同情地说:“杨大哥,我知道你的身世很悲惨,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句话听得杨淙淙莫名其妙,虽然她的身世她自己也不是很搞得明白,但也不至于悲惨吧?沈仪心这个家伙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
她转头看着旁边的沈仪心,他对着她眨眨眼,一副纯真无邪的样子。